一身煞气的萧齐踏入殿中,似乎连灯烛都势弱了几分,何况被玄羽司血腥手段震慑多年的青年们。乐师也停了弹奏,不敢搅乱被萧齐带进的凝滞气氛。萧齐如刀如剑的目光从一个个不敢抬头的儿郎身上扫过,最后撩袍跪地朗声向帝座上的那人告罪道:“奴才有罪,请陛下责罚。”“哦?萧大人何罪之有?”魏怀恩懒懒散散地开口,随手把喝空的金杯向阶下一掷,叮叮当当滚到了萧齐膝前。“自然是……”萧齐捡起酒杯,自顾自站起身来拾阶而上,当着整座大殿中人的面,步步走到了魏怀恩身边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没能侍奉好陛下,是奴才失职。”底下的人们惊疑不定地交换着目光,偷偷看着帝台上萧齐还能有什么大胆行径。真是闻所未闻的景象,一个阉人竟然能如此藐视天威,陛下竟然也如此纵容他?传闻看来不可尽信,谁说萧齐失了圣宠?帝台上萧齐仰头饮尽杯中酒,迎着魏怀恩饶有兴致的目光弯下腰吻上了她的唇,手上用力掐住她的脸,让她不得不喝下了他献上的醇酒。反正如今做什么都要被她责骂僭越,那就僭越到底好了。最多被她取了这条烂命罢了,他一点都不想再被她折磨了。本该是香艳又温存的举动,却被萧齐眼中的怨恨生生淬炼成了发泄,他恨恨地和魏怀恩惊愕的视线对上,发狠咬破了她的唇瓣。“陛下可还满意?”萧齐把唇瓣上的血ye舔干净,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接着也不管魏怀恩如何回答,转身面对着殿中诸人,缓步走到大殿中央,狠狠将金杯摔下。“咣当——”抖落一身威风,权臣反骨尽显。所有人的目光都瑟缩着落在萧齐靴下,不敢忤视,更不敢有一个多余的动作。陛下怎么能容忍这个阉人耍威风?陛下是不是默许了这个阉人对他们大呼小叫,咆哮御前?没人敢看向萧齐身后的高高帝台,如果他们连一个萧齐都不敢面对,又有什么机会接近天子?“谁觉得自己能比本座侍奉得更好,嗯?”整座大殿仿佛成了萧齐一人的舞台,这是他的独角戏,随意cao纵着殿中诸人作道具,演给帝台之上那人看。她不说停,他就可以继续。哪怕是荒唐闹剧,哪怕是谢幕终局。“只要本座在此一日,就断了你们的痴心妄想!”萧齐一脚踹翻了离他最近的席位,酒水泼了一片狼藉。“还不滚!”几个胆小的下意识就站起身来往殿外跑,也有脑子清醒些的没被萧齐的y威吓昏脑袋,在原位哆嗦着等魏怀恩发话。“都退下吧。”魏怀恩此话一出,殿中人如蒙大赦,纷纷行礼告退,出了殿门之后也忘了什么叫行止得当,只恨爹妈才生了两条腿,没办法载着他们直接奔回家里,一个个快得仿佛身后有鬼在追。只是殿中戏幕还未落下。没了满堂宾客,独自站在殿中的萧齐身影萧索,仿佛牵丝偶人一样垂头走回魏怀恩身边。他把他们都赶走了,她一定有话对他说吧?魏怀恩一个眼色过去,宫人们便悄然退场,只剩下不放心的水镜和明丰守在远处,生怕萧齐言行过激。萧齐耷拉着肩膀,双手紧攥成拳。目光在藻井周围环视一圈,看见了影卫森然的眼睛。他们真是高估他了,在她面前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一句话就能让他被剜心挖肺,还哪里用这么多Jing锐防备他?“你管这叫侍奉?”魏怀恩唇上的伤口被酒ye和说话间惹得疼痛,她用指尖按了按还在沁血的伤处,皱着眉坐了起来。“谁给你的胆子敢咬朕?还敢替朕发号施令?你是还没学会怎么当奴才……唔!”萧齐跪下身子挡住了水镜等人的视线,他们听不清帝台上的声音,只以为二人有话要谈,也就不知道萧齐真敢明目张胆地把魏怀恩按在帝座上,连呼吸都要靠他渡气。影卫暗暗将弩箭对准了萧齐背后,只要魏怀恩动动手指,就能收割他的性命。唇上的伤口抽痛,萧齐像是嗜血妖魔一样把魏怀恩的伤口吮吸得发白,扣着她的后脑仿佛要把她直接吞吃入腹,才能平复难填欲壑。她会疼吗?她知道什么是疼吗?他为她受过最重的伤也不如这月余来她给他的锥心之痛,她欠他岂止一个身份一个吻?都是这身冰冷龙袍的错,都是它阻隔了她的温度,让他怎么努力都打动不了她的心,更找不回他熟悉并痴迷的魏怀恩。她到底还有几分像曾经,他的爱又到底还剩多少被她这样消磨?可是就算龙袍扎手,龙椅硌人,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这身贱骨头,非要讨嫌地搅了她的好事,非要当着众目睽睽当个以色侍君的阉奴,非要挤在她身边求她在意。她怎么会变得一点都不像她呢?她到底要他怎么做,才肯把心露出一点点,让他在她的冷落里继续咬牙撑下去?金杯落在他身边的那一刻,他以为他们还有那么一点点默契,让他们心照不宣地演完这场戏给朝堂看,绝了那些人不三不四的念头。但是他又忘了,他又忘了她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他。哪怕她厌他嫌他,也非要把他这个不得圣心的空架子摆出来当靶子。是啊,反正他都为她做那么多事了,还差这一件吗?“萧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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