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时定已吓得面色惨白,小皇帝却仍不轻饶,“那些药物其他ji馆里定然也有,便罚挽风自去取用,直至废了子孙根,在朕面前用器物高chao十次便罢,如何?”
我瑟瑟发抖,却自知并无讨价还价的立场与余地,只得沉沉叩首:“罪臣……领罚。”
缓缓起身告退,已是抱了求死之心。
却又被小皇帝拦下。
小皇帝长叹一声,定定看我,“朕说挽风赤诚,挽风还要反驳。挽风便不问问,朕前时所言细作一事,可是骗你的?为的便是叫你愧疚,以作拿捏?”
我呆呆看他,回不过神。
他又是一声长叹,“如此便坦诚认罪,还乖乖领罚,若不是朕费心护着,挽风定是要被人坑得干干净净了。”
他摇着头,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朕既将挽风放在心尖上,又如何忍得……这些刑罚便只是诓骗着随便一说,也早已令朕心痛难忍……如何会当真施诸于你?”
又斜睨我,“却不知挽风是如何忍心施诸于朕的。”
我讷讷无言。
小皇帝仍握着我手,“朕如今已知挽风之前尚未开窍,并非对朕无情,只是懵懂不自知。又被jian人诓骗,心怀愤恨……如朕前时所言,朕……并不怪你。”
“更何况……”小皇帝展演笑开,“挽风即便对朕以仇人相待,却仍处处心怀怜悯。佯作嫖客时,却先喂朕饮食,挑的都是朕素来爱吃的。宿于你府中时,餐饮药物,无不妥帖,又皆是亲力亲为。便是打算亲手凌辱于朕,见朕面色不对,也都及时收手。朕一一看在眼里。”
我心神剧震,那些个令我自己也觉得矛盾难解的心思做法,竟是因为……我也早就对小皇帝……怀情么?
我一时不信,却又自觉并无其他解释。一时又暗惊自己竟怀有这等心思,还早早就教人看了出来……一时又暗悔自己愚钝不自知,反伤了心系之人……纷乱繁杂,难以辨明。
小皇帝本就在发烧,强打着Jing神说了这许多,早已疲累不堪,孱弱地一挥手,“东屋柜子里有顾焱一案的全部资料,你自去取了看。莫要回府瞎想,反倒疑心朕诓骗于你。”
也不待我解释,翻身便朝内侧躺好,“朕乏了。跪安罢。”
我不知该如何自处,只得跪在原处,“罪臣为陛下侍疾。”
小皇帝也不回身,只闷闷道:“要你侍疾?王德全是闲养着的么?你此时心绪不宁,自去整理罢。若想清楚了,还愿意回来,再来见朕。”
“那罪臣替陛下去请太医。”
“若是需要太医,自有王德全去请。”
竟是一刻也不愿我多待的意思。
我刚刚明了的自己心意,刚刚得知的他的心意,刚刚知晓的“父兄”前情,刚刚剖白的不齿之罪……竟似已全然不在小皇帝心内,只留我一人在此纠结挣扎……
这些纷乱的思绪在我心底里生了根,将我深深地扎在这一方青砖上,动弹不得。
小皇帝也不再理我,半晌无声,竟似已沉沉睡去。
我不知在原地跪了多久,更不知想了些什么,直到暮色西垂,有阳光斜斜钻进内室,我才回过神来。
欲要起身时却一个踉跄,此番当真是跪麻了腿,动弹不得了。
运功转了几个周天,旋即苦笑。枉我自以为偷偷习有功夫在身,竟是早就被皇家发现了……甚至漏洞百出到我那所谓的父亲都因此放弃了将我培养成细作……
我这一生,竟是兜兜转转在一场惊天Yin谋里,枉我还自以为才高八斗,智珠在握……
祖母的死、生父兄弟二人的死,完颜燧几十年的Yin谋,身边人对我的多番诱骗……这些繁杂的陈年公案摊在我面前,摆在近在咫尺的东屋,我却提不起心力去翻阅查访。
细细想来,我此时的全副心神,竟是尽数牵系在眼前这个纤瘦的身影上。
他怀着对我的一腔真情,却被我卖进南风馆,又天资聪颖,早早就猜到是我所为。心下该有多少委屈?他在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就认出了我,顾忌着我满腔的恨意不敢相认,却又将求生的布条交付于我,既是信任又是期盼……我却又让他在那污泥里多留了七日,对他用药,毁他男人的根本……在接他出来时任由鸨母在我面前凌辱于他,任他跪我,还射他一脸,一朝天子,几曾受过这般折辱?若这折辱还是心上人施加于他,又当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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