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再醒来时已在马车中。
她枕在洙赫肩上,与清明一起苏醒的便是腹中的痛楚。听她嘤咛出声,小憩的伊勒德一下子睁开了眼。见伊勒德盯着自己,南柯慢慢从断片儿的情况恢复了过来。月月天癸都要演一次这种戏码,洙赫劈她手刀的手法倒是愈加娴熟了。
醒了?洙赫嗓音有些许沙哑,大抵也是没休息好,他转向伊勒德,劳烦将军将那张小几上的温茶递来。
伊勒德应了一声,那只瓷白的小壶不足他巴掌大,上面用金粉烙绘了百花,正咕嘟嘟滚着茶汤般清亮的一汪水。洙赫接过来后斟了一盏,递到南柯唇边:化了两颗暖宫丸,头两日用了会好受些。
南柯皱着眉,只是她知这是应做之事,故也没有闹小性子,乖乖顺顺喝了一盏。热流入了肺腑,温暖之意荡漾开来,南柯吐纳了一阵,痛意的确消减不少。这时她才抽出Jing神问伊勒德话:将军怎的在车上莫非将军同意与我回去了?
伊勒德一见那张俏脸脑子里就忍不住想那一夜烛火下的荒唐。他低头错开南柯目光称了声是,又道:只是日后,仍或许会下山丈夫志在四方,终究是难舍家国。
南柯摆了摆手:都依将军,我又不拘着你,将军如何,自随心性便可。
尚不等伊勒德再应,这法器车架却猛地一阵摇动,帘外御器的长泽低喝一声:敌袭,有十三人,均为修士。洙赫眉眼平淡,他将怀中南柯放到伊勒德膝上,一息之间已负剑离去。伊勒德只听怀中女孩儿叹了口气:长泽洙赫均为我徒,叫这么多人围堵笑春山的两个小辈,药宗这玄门做的当真是半点脸皮都不要了。
伊勒德不知答什么,但是明白此事许是因他而起,他道:是我之过。南柯没再应他,只见他怀中女孩儿身上漾起浅浅一层红粉的异光,而后便如水波涟漪一般层层荡开,那道波纹穿过他的身体,伊勒德察觉到一瞬而逝的灼热。他知道这是所谓修行人用的术,只是南柯而今身体亏损,用这般的术当真不会有事吗?
那红波猛地一震,伊勒德只见这法器马车忽然扭曲透明起来。他们端坐在原地,仰起头却可以见到车外洙赫与旁人的交战。一只小手轻轻推开了他,伊勒德怀中的南柯忽然站了起来,她未着绣鞋,赤脚踩在毯子上,自她纤白的足下仿佛有一株幼苗在迎风而长,南柯潋滟长裙无风而动,伊勒德看到她足踝处淡红的刺青,那是一只玄鸟。
他猛地想起濮阳山一役,通敌亲信之人漏了他半数布局,害得他同袍兄弟命丧吴郡贼子刀下,如若不是有人舍命相救将他藏进猎人深冬时藏身的暂住之地,想必他也会战死濮阳。而那场冬雪里,他记得,深夜时钻进来一个女子。火早已熄灭,浑沌里伊勒德瞧不清那女子眉眼,只记得他压住她裙摆,说了声救我。那女子衣裙芬芳,昏暗里他依稀瞧得见那只纤白足踝上刺下的滚烫玄鸟近在咫尺、翩然欲飞。
竟然是她!
一阵兵戈琤鸣,伊勒德收敛神色,便见一道莹莹红光自那幼苗长成的大花中飞射而出,车外一声闷响,洙赫的声音远远传来:阿柯,不要逞强。
南柯冷笑一声:玄门无耻,欺我笑春山上下年幼。我为掌教,行过舞乐大礼,岂能容此放肆!她猛一抬头,便见上空落下三人,长刀直取她面门。只是那来人三双眼盯着她,南柯同他们极快地相视一笑,苍白唇色漾出一抹诡异的浓艳红色,一张俏脸若盛妆桃花,口里道了一声:戮杀。
那三人动作忽然一滞,挣扎片刻后竟然反身扑向同伴,扭断了未曾防备之人的颈子。一阵慌乱,那三人最终手刃了几名同伴后挥刀自尽,余下四人仓皇而逃。人死术结,南柯原本红润明艳的脸色瞬间灰白苍惨起来,伊勒德猛地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再坐下时马车已经恢复原样。
车帘子没一会儿就给人掀开,极重的一声,显然带了怒气。洙赫身上血迹斑驳,只是气息未乱,他盯着伊勒德怀中的南柯,见她嘴角慢慢淌下一线血水,洙赫喝道:南柯!天癸之日不可用术,仔细寒蛊反噬,你就是这样爱惜自己的么?
南柯不看他眼睛,她慢慢把头靠在伊勒德肩上,轻声道:你看,他好凶你以后做人夫郎可不能跟他学啊伊勒德哑然,他抬起头看洙赫,也不知该怎么应。他的确是头一次见这种事,论行伍行兵他可,哄小娇娇他可不会哄男人更不会。
好在洙赫不用他哄,南柯朝他一伸手,他就过来了。洙赫依旧是沉着一张脸,他将南柯的手死死攥在掌心里,南柯给了他一个shi漉漉的眼神:阿赫,我疼你哄哄我嘛。又娇又软、又乖又荡。洙赫慢慢松开掌心,他抬起手轻轻擦过南柯嘴角血迹:阿柯不哭。我不生你气了,你好好休息,不要胡闹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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