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渊的确戴着耳机,但不是在听奥特曼。每天睡前他都会把龙在田发给他的语音信息从头听一遍。
“渊儿啊,醒了吗?”
“渊儿啊,吃了吗?”
“渊儿啊,你九点多才起的,还睡午觉啊?”
“渊儿啊……哎哟卧槽……嘶……踢桌脚了!你睡吧……哎哟我去……”
“渊儿啊,起床吧都几点了昂?”
……
群里也有他发的语音,但李静渊不爱听,因为在那里,龙在田不会那样叫他的名字。
龙在田穿过的那件T恤被他抱在怀里。那天龙在田让他洗衣服,他偷偷把这件藏了起来,没放进洗衣机。微酸的汗腥味已经发酵成酸臭,李静渊劝自己,再抱最后一晚上,明天一定要洗了啊。
以前姓凌的畜生总把穿过的内裤、袜子挂到二手交易网站上卖,居然真有人愿意花好几百块钱买这些脏东西,李静渊理解不了,只觉得很不卫生。可现在他竟然隐约有点儿懂了。要是我让龙在田再寄一件穿过的衣服给我,他会怎么想?会答应吗?即便只在心里想想,他都觉得十分羞耻,哪可能真的开口。
说是要做朋友,可李静渊觉得自己跟龙在田那几个真·哥们儿根本不一样。他不敢像他们那样在群里大声嚷嚷“想死你了龙哥”,甚至不敢主动找龙在田说话。两人的距离和分寸太难拿捏,他每天都在“别再纠缠了”和“朋友就不能说说话嘛”两种心情间来回摇摆切换,殚Jing竭虑,明明没干什么事儿,却感觉心累得要死,因此听完一遍语音消息后,他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又已经九点多了,李静渊划开手机,双击屏幕,语音播报却说“没有新的消息”。他呆了好几秒,又对着手机听筒说“打开群聊,贵宾6位拿好手牌楼上请”,拉到最底下,最后一条语音是车水马龙的嘈杂环境下大锤的声音:“到了到了,哥几个到了!快点儿啊龙哥!撒丫子跑起来!”
他们昨晚出去吃饭了,李静渊对自己说,可能喝多了,睡过头了吧。可这种紧张焦虑的心情,像小时候老师发期末考试卷子、下一个就要念到自己名字的时候那种心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情,怎么也挥之不去。李静渊顾不上吃早饭,甚至忘了起床,就趴在床上,干等到快11点,还是没等来他最想听到的那条新消息。
心提得太久,都有点儿疼了。李静渊按了两次报时,终于认命。今天是龙在田解除隔离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他是要去报到、去上课的,绝不可能到现在还没睡醒。这种意料中的失望带来的刺痛,勾起他灵魂深处久远的伤心往事。他曾在出租屋里度过1000多个这样的日日夜夜,每天抱着手机,看着时间,盘算他枫哥下课了吗,看到信息了吗,又去哪儿了,可能是在干什么呢,为什么不回复呢……
他曾发誓再也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这伤痛的回忆令他瞬间惊醒。不能再纠缠下去了,他不知道第多少次下定决心,龙在田发什么都不要再回了!
手机发出新消息提示音的一瞬间,李静渊一下子鼻酸涌出眼泪来。可能上课的时候不方便发语音吧,他想。
但这新消息不是消息,而是一条新好友申请。李静渊双击屏幕,语音播报道:“新的朋友,大海呀全是水,我是蒋淼淼,接受。”
蒋淼淼?蒋淼淼!
李静渊懵怔了片刻,对着手机说“接受。”
蒋淼淼的第一条消息就三个字:李静渊。语音播报出来是个陈述句,但李静渊知道,这三个字后面有个问号。
他用语音回复:“你好,是我。”
“你看不见我打的字?”
“我手机上可以语音读屏。”
蒋淼淼改发语音,声音轻柔,娇滴滴的:“你知道我是谁啊,他怎么跟你说的?”
李静渊莫名心虚,赶紧作出声明:“他说你们分手了。”
“你们真的做了?”蒋淼淼问:“一零了?”
李静渊被她内行的说法吓了一跳,忽又想起龙在田说过,她是爱好工口广播剧和边限文的资深腐女。但还是没办法回答,他莫名有种被原配抓jian的羞耻和卑微感,甚至都后悔通过好友申请了。
没等到他的回答,蒋淼淼竟然打语音过来了!李静渊鬼使神差地,居然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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