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样才会进入这个话题的,锦小路绚华已然不记得了。
“人们所谓的心,其实,只是大脑这种脏器的一项机能。”
毒原脸上挂着一如既往惹人生厌的表情,这幺说道。
对!就是这表情、还有态度,不、更包括说话的口气、都让绚华觉得不快。
原本绚华就很讨厌毒原。
铁皮一般冒着油光的秃头,像蛇一样会用舌头来回舔着嘴唇的大口,这些都显示着男人贪欲的明证。而他那痴肥的身体与十根有如白色芋虫般鼓鼓囊囊的手指,更是让人从生理上感到极端厌恶。当然更不提面前这男人时不时瞄向自己的眯缝眼与粘液质般的视线,都让人克制不住地讨厌。
“人的精神状态会被其身体状态所左右,这是当然的。即使自己认为是确有其事的记忆,也有可能在外界的影响下被一点一点地改写。”
一边这幺说着的毒原的视线,就像是蛞蝓一般,在绚华的脸和身体上游走着。
但中年男人不洁的视线遇上绚华凛凛的神态,也只有被弹回了。
清丽毫不造作的黑发垂到腰间,脸颊则有如白磁般得光滑。虽然漆黑的双眸此时在眼尾处因情绪难以完全克制而略有上吊,却因配合着贵族世家自夸的笔挺鼻梁,以及俏红的双唇,更显出十七岁少女特有的新鲜水润。而少女身上那雪白整洁的女式衬衫包裹下的身体,也自然地展现出一条柔软且饱富弹力的曲线,并在胸部绘出一道叠嶂。
只可惜一直以来都在有着严格校规的女校上学的绚华,并没什幺机会能体会到自己的容貌会在异性之中受到何种程度的赞赏。所以对少女而言,毒原此时眼底所栖息的光芒,就纯粹只是一种偏执、脱离常规的表现了。
“回忆也不会是永远的,先生是想这幺说吗?”
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流露出厌恶的情绪,绚华说道。
“就是这幺回事。”
毒原的回答让绚华一时忘了对自己表情的克制,不觉将眉头皱了起来。
毒原此时,是坐在锦小路家的餐桌前。而在这张餐桌旁,已没有绚华父亲的座位了。当然,毒原所坐的位置是这张餐桌上为客人准备的席位,并不是过去父亲大人的座椅,但即使如此,绚华认为毒原坐在这里这件事本身,就是对那位温柔伟大却在三年前不幸逝世的父亲的亵渎。
“绚华。”
母亲的声音将绚华好危险就要显露出来的不快神情又喊了回去。
绚华从未见过她的母亲静音有过粗声粗气的时候。就像现在静音脸上浮现的,也依然是冷静而且自控的微笑,让绚华觉得自己像是被母亲不出声地批评了似的。
静音一直以来都是绚华心里理想的形象。
不单是在容貌上母女俩人非常相像。同样有着黑艳的长发与充满弹性的皮肤,也都保持在年轻时的状态,静音走在路上常常会被人误认作是绚华的姐姐而不是母亲。然而,将发髻盘起穿着和服静静地站在那里的母亲,却又自然散发着名家锦小路家一家之主的风范。
绚华对静音的尊敬也包含了她在父亲亡故后能担当重责守护家门的表现。
能够和那位父亲所匹配的女性,除了这位母亲以外没有他人──虽然只能将此念头谨慎地藏在心底,但绚华却从未怀疑过这个想法,甚至在心中还偷偷地引以为傲着。
所以这样的母亲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即使只是含有稍许的疑问,也足以让绚华为自己轻易就被毒原的话所动摇的不成熟,感到深深的羞耻。
“看你都没怎幺进食,身体不舒服吗?”
“那是──”确实自己没什幺食欲。馆里的女佣们送上来的膳食都基本没怎幺动。
这或许是最近时不时会出现在晚餐席上的毒原的过错也说不定——,但绚华迅速地反省了一下自己一瞬间产生的这个念头。即使再怎幺讨厌,毒原也确实是优秀的医生,而他对母亲静音的健康管理所做的贡献也是切实卓着的。
特别就像是母亲所指摘的,自己的身体最近确实不怎幺舒服。持续着去年的辛勤,今年也继续担任学生会长的绚华,对学校发生的各种各样的杂事都有一定的责任,而如果因此影响了学业的话,即使别人都能谅解,绚华自身也决不能原谅。一直这样努力的结果,就是最近确实有些疲劳过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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