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要和你说这话!”阿中将相荣一路拖回墓地里,直拖到姜四少的墓碑前头。
一抷新土,几束玫瑰,一个人就成了一座石碑。
他将相荣的脸,直压到墓碑上贴住,吼到自己的眼泪先簌簌而落:“覃相荣,你变了吗?你如果变了,如果能够同阿四走到一起,或者今日他还是身死……但是……但是……覃相荣!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你告诉我?”
“如果明天要死的是张大卫,你怎么办!你怎么办!”阿中推开相荣,自己坐在地上,头埋在双膝之间,狠狠抽泣起来。
年过四十之后,身边的人渐次传来过身故的消息,从前的长辈,也走得七零八落,阿中孤身一人,看似无牵无挂,对于大限,岂能无动于衷?
他不是为自己担心,只是怕看到周遭全数镜花成幻、水月碎空。
唐仁杰和陈登已成陌路,唐生怕老总知晓大卫同相荣一别万里的真相,老总也无法面对两人之间横住一个关浩声的过往。
阿四……他若不死,同自己倒是一对难兄难弟,可以扶持到老。
但最牵挂在心,无时能放低的,却是大卫和相荣。
其实大卫一直同阿中有联络。相荣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大卫不问,但阿中娓娓道来,他就静静聆听,有时候,一通电话,讲掉加国一个夜晚,讲掉大卫整个白天。
至于相荣,若他能够改掉暗中收集张氏企业剪报的习惯,或者叫人少几分唏嘘。
大卫如果不在这世上了,自己还能活得长久吗?相荣的面颊贴在冰凉的大理石上面,泪却发烫。好似很久以前,他吻过一个浅笑起来酒窝深深的少年,他对那少年说:“情深而情怯。”
一再推开大卫的自己,有什么资格说回头就回头?
如果……被大卫推开,自己还能活得长久吗……
姜四少罹难的消息,电话、电报、电台,飞快传至都会中。
唐门设了一个小小的祭奠,只在唐仁杰的居所,是为了关浩声。唐仁杰的额发几乎落尽了,身形也变了,俊朗的面孔逐年黯淡,已经退居幕后很久,一些故人辗转知道他设祭的事情,想要有所表示,都被他婉拒:我已经不做大哥好多年了,私事而已,不必兴师动众。
英雄迟暮……将报社交托他人后,陈登和莉莉避居欧洲,或者,美人还能够不见白头。
怀中揽住一个笑靥如花的小小女孩儿,关晓声正轻言细语地给她念报纸上头连载的儿童故事,翻动间,瞥见姜氏讣闻。
这些年顾住带孩子,倒是很久没有理会这桩前仇旧怨,死了么?死得好。
“妈妈,妈妈,怎么不念了?”那女孩子摇她,关晓声爱怜横溢地摸摸女儿额发,“灵儿乖,去,把这张报纸拿去给爸爸,就这么叠住给他。”
张灵很听话,母亲怎么折叠起的,她便只小心拿捏着,一路小跑去大卫书房,两手不得空,只得软软叫道:“爸爸,开门。”
没有声响,再叫得大声些:“爸爸,开门呀,是我,是灵儿。”
奇怪,平日里,只要自己一叫,父亲再忙碌,也会急急忙忙来开门,抱起自己,满脸疼爱的笑容:“小公主。”
她单起一只眼睛,从古老的锁匙孔往里看:一个满头乌黑浓发、一张苍白面孔的男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是爸爸!张灵尖叫起来。
从灵儿狭小的视界里,看不见垂落一旁的电话话筒,更听不见里面惊惶失措的叫声:大卫,大卫,你怎么了?你应我一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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