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我和老岳又一起去了出版社的饭局。
岳嵩文和他们很熟悉,一顿饭似乎只是联络情谊,并没有多提书的事情,老岳这次让我喝了酒,喝了很多,拿着一瓶酒一盏杯一圈敬下来,眼前都有点模糊,老岳静眼旁观,并不出言阻止。
我知道,这是老岳在为我的将来铺路,我如果还要在这个专业发展,将来必要着书立说,必要写出一些奠定地位的东西,这一步步路,少不了出版界的支持。这些流程,老岳都很熟悉,他不知带出去多少学生,真是桃李满天下。这游戏越玩越真,搞得我迷迷糊糊,时常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了。在这种喝酒的场合,我也只在岳嵩文给我盘子里夹菜的时候才有点真切感。
饭局解散在酒店大堂,出版商和老岳在说话,我也低眉敛目在旁边听着,忽然侧面一阵疾行的脚步,一把声音传来了:“岳老师!”
岳嵩文与我俱是抬头,出版商也看过去。岳嵩文说:“金主任?”
走来的男人在面前站住了脚,四十岁上下,西装革履,很有神采,他怀着笑意道:“真是巧了,在这里遇上。”
岳嵩文短促地点了下头,他身旁的出版商道了一句:“原来是金主任,岳老师您留步,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叙旧。”
岳嵩文回说:“失礼了,回见。”待他们一行人离去,岳嵩文上前一步,靠近了这位金主任:“你怎么在这?”
金主任侧身回望,他的身后,站着名青年人,此时遥遥地问了好,那眼光越过了我,不曾停留一瞬。竟然是李振华。
岳嵩文淡淡应了李振华的点头示意,再将话递到金主任这里:“我带学生和出版社吃了个饭。”他将手放在我背后,推了我上前:“程霜,打个招呼,这是文化厅金主任。”
我点头说:“金主任好。”却看这个男人的脸越发觉得眼熟。
金主任笑意盈盈,极富善意地望着我,对岳嵩文道:“你的学生?好,瞧着是个好孩子。”他不再看我,转向岳嵩文:“走,一起去喝个茶?”
岳嵩文道:“可以。”
“你开车了吗,坐我的?”
岳嵩文转了身过去,已是迈开步子要离开了:“开了。”看起来并不愿和这个笑面男人多说话似的,但有问必答,实则是和他很近的了。
我和岳嵩文走到停车位,岳嵩文一面倒着车,一面对我道:“他叫金培元,与我旧识,文化厅副主任,你一会不要叫错了。”
我抓着安全带带子,犹犹豫豫着没有说话。我想起了,这位金主任,可不是我半个多月前在酒吧遇到的那位。
岳嵩文倒出了车子,再直行时遇到了站着等代驾取车的金培元和李振华,岳嵩文减了速,金培元微微笑着弯腰俯身,对着车窗里道:“岳老师,你还开这辆车?”
岳嵩文不大在意地摆了摆手,认为他说了句废话,率先离开了。
我从后视镜里回看一眼,岳嵩文注意到了,问我:“奇怪李振华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我屏了呼吸,李振华是个敏感词汇,我并没有想李振华什么,然而老岳说起,认为是我还在意他。
老岳继续说道:“李振华的母亲,是金培元的姐姐。”
我怕老岳再给我下套,作不经心的样子,随意应了一声:“哦,这样。”
老岳轻轻瞥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倒是提了提嘴角,似笑非笑的。
他带我进了一家茶庄,市里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这建了很大一个庭院,假山池塘,高树垂柳,夜色已掩去一半Jing致,不知白日里是怎样的秀美景色。老岳穿过庭院,也不左右张望,显然是很熟悉。
拉开了一扇名为东篱舍的包厢房门,老岳走进去,坐在了中央的茶桌旁,服务生悄无声息上来,老岳道一声:“照旧就好。”
待茶盘布置上的时候,金培元带着他的外甥李振华进来了。
金培元人一到,那带笑的声音也随着人来了,“岳老师,前些日子我大哥还跟我提起你,他说你的时间都是钱打的,轻易给不了人,今天难得肯赏脸,荣幸荣幸啊。”
这话一听就是带着诙谐,故意要打趣老岳,然而老岳天生与笑话无关,并没觉得这样能打出来什么趣味,蹙了些眉毛,“别在门口喊了,过来坐下。”
金培元领李振华入座,李振华模样规矩,端端正正坐在我的对面,而金培元对着岳嵩文,面上含笑,有点拉家常的意味:“岳老师最近忙什么呢?”
岳嵩文喝了口茶:“写书,上课。”他反问过去:“你又忙什么?”
金培元道:“我能忙什么?我可没什么好忙的。”他截了茶艺师注茶的手,微微起身给岳嵩文满了茶,“只是最近我这外甥,麻烦岳老师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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