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修国北境,一间破落的小瓦屋里头传来了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小瓦屋环境很差,里头只有一个土炕,土炕上面铺了一些chaoshi甘草,那甘草上坐着个穿着破衣的高大男人,他怀里是一个裹着破棉被的女子,那破棉被是他们唯一的御寒之物,里头的棉絮都跑出来了,还黑黑灰灰的,那被裹着的女子时不时地哆嗦打颤,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寒风不断从掩不起的门里头灌进来,男人拼命地想要用自己的身躯挡下寒意,可却是徒劳。
“棠棠,你醒醒,你走了我怎么办?”男人这辈子没有哭过,可如今却哭得气都要岔了。
许棠眠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思绪也越来越不清晰了,几滴灼热的泪珠子砸在她脸上,她愣了愣,想了很久才想起,那正抱着她哭泣不止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左朝枝,大修国曾今的左相,本是个武夫却在夺嫡之时有了从龙之功,最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个男人最后为了保她,在立政殿前跪了三天三夜,这才跟着她一起被流放到了北疆,她实在受不了这流放之苦,好不容易到了北疆,身体却油尽灯枯。他本该撒手人寰,可那个男人相信人定胜天,费尽心思为她找来名医,散尽仅存的盘缠,为了给她抓药续命,他毅然决然参加的第一线的冲锋队。
以自己的血rou之躯犯险,一次一次的从死亡的深渊爬出来,染着鲜血回到她身边,始终守着他的婚誓,不离、不弃。
可她终于撑不下去了……虽然她很想好起来,很想继续陪着他,可是她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许棠眠很想抬起手,却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了。
“棠棠,你睁眼看看我?你这辈子可曾爱过我?”他好爱、好爱她,他努力了这么久,就算说一句谎言也好,骗骗他也好,他甘愿被她骗啊!
她不是最喜欢欺骗他了吗?总是骗他说要好好和他过日子,结果转身就出卖他、戳他心肺管,她就是个小骗子!那怎么不能在这个时候骗骗他?
许棠眠想要说点什么,可是意识越来越混乱,越来越模糊,她的身子僵了,动也不能动,耳边回响着他哀切、疯狂的哭声,混乱的脑海里面开始出现了一些片段,或许是人走到了尽头,开始回忆起了人生中最重要的片段。
她的记忆里头满满的都是他,从那鲜衣怒马的少年时,左朝枝便开始追求她,出身书香世家的棠眠本是看不上这样粗鄙的武夫的,可后来她家道中落,不得不求助于他,两人便纠缠在一块儿,十年的婚姻,十年的冤孽。
他们是在一个融融春日里头相识的,那是她七岁第一次上族学的时候,她穿着干净朴素的粉色春衫,头上梳着双丫髻,插了几簇雪柳,带着束修去行拜师礼。
她是本家出身的掌上明珠,自是分家孩子们争相巴结的对象,众人给她留了一个在最前头的位置,那位置十分招眼。
许棠眠不想在第一天入学就这么打眼,所以她走到了最后头,后头只有一个空位,同桌有一个非常清瘦的小少年,那小少年有一双充满戒备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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