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楚玉璮醒来,玲珑正背对着他穿上衣服,桌上已摆好早点。楚玉璮走过去,被玲珑拉到桌边坐下,将筷子递给他:玉璮,我有话同你说。
她坐在他面前,叉着手:我想迎一个人进门。
楚玉璮刚拿起筷子,瞬间便僵在原地。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把筷子搁下,玲珑赶忙道:你莫怕,你仍是正夫,吃穿用度一如往常,决不会亏待你半分。只是你一向恼我,我现下也终于想开了,想着能放你自由,不再因我烦忧。
她望向他的眸子是那般真诚,曾经她对他有多热烈,如今便有多心死,然而一如既往的,不管是一颗热烈的心,还是一颗冷下去的心,她都要明明白白地掏出来,捧到他面前,让他看个通透。
他身子摇晃,几乎要倒下去,却强撑着看她:是哪儿的人?
玲珑没答话,楚玉璮冷笑起来,大脑一片混沌,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怕不是甚么三教九流之地上不得台面的狐媚东西,瞅着你好骗,几句甜言蜜语便将你勾引去了。你又是个傻的,自然是一勾一个准!
玲珑低声道:他不是这样的。
你怎知他不是这样的?楚玉璮抬高声音,前些阵子同我还好好儿的,如今这才过了多久,便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说要娶个新的进门!
他眼眶几乎发红:你喜欢他么?你告诉我,你喜欢他么?
他在他待的地儿会挨打。玲珑说,我不愿他再受那罪。
妻主真是心善。楚玉璮Yin阳怪气地,街上恁多受罪的,你一个个救回来么?这个怕不是勾栏儿里捞回来的,你这几日跟我扯谎,又是读诗会又是打牌的,是不是去看他了?
玲珑不语,竟似是默认了。她低着头拿起筷子,夹起两块饼来,放进他的碟子,轻轻说:饼快冷了,吃吧。
你要我怎么吃?他死死盯着她。
我原以为你会高兴。
我高兴个什么?楚玉璮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头打转,我们打小在一块儿,如今也有二十年,你要我为你娶个新侧夫高兴?
我今后不会再痴缠于你,惹你烦忧。我以为你会高兴。
楚玉璮忽然便说不出话来,这些话是他曾经对玲珑说过的,只当她心大,每每便给个巴掌再喂颗枣,她就能咂摸着那点儿甜把先前的疼忘了,不料她却是一字一句记得清清楚楚,现下完完整整原数奉还,像是自己搬起的石头砸在自己心上,砸了个血rou模糊。
他们在沉默中吃完早点。玲珑似是想起什么,犹豫半晌,开口:玉璮,记得十二岁那年么?
他当然记得,他怎么不记得,她不知从哪儿捡了只野狐狸回来,带着它漫山遍野地跑,又是上树又是摘花。 好不容易养在宅子里头教成个贵女模样,又被那野物带得现了原形,连他也顾不上了,每日只将那狐狸搂在怀中疼宠。那是他第一次觉着她被抢走,甚至是被个畜生。
那年冬天我外出考学,回来时,你同我说九儿自个儿跑了,怕是死在了风雪里。我还哭了许久。
楚玉璮手心有些发冷:怎了?
她抬起头看他,神色平静。
九儿真自个儿跑了么?
那一瞬间,他觉得她像是甚么都晓得的,连同他的谎言与丑陋的嫉妒心。他后背起了冷汗,眼看着她起身要向外走,慌忙拽住她袖子:你去哪儿?你要去找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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