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间,江夏感觉到有人在碰她的脸。
“嘁,就是酒喝太多了。”那人撇撇唇,“同学会喝那么多酒给谁看?你以为你结婚?”
江夏翻了个身,把自己像条咸鱼一样摊开来,费力地掀开眼睑,似睁非睁地望向他。
然后也不知道哪里犯病,委屈巴巴地问:“我结婚……你会来吗?”
眼帘里映出的人影僵了好几秒种,而后一把抓起她:“快起来,一身酒气把我床都睡臭了。”他顺手一拉,江夏也就顺势一倒,抽了骨一样往他怀里软,趴在他肩头继续耍赖:“你来嘛,阿浔……我想你来……”
她心理防线脆弱有求于他的时候就会叫他“阿浔”,显得亲昵,又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来来来。”江浔忍着一口气,却推不开怀里软绵绵的身躯,大约是怕她难受,手掌在她背上略显生涩地拍了拍为她顺气:“我不仅来我还给你送一对金童玉女,祝你和卢景州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可以了吗?”
“我不要生孩子!”她突然直起身,很不开心地抱怨。
江浔有一瞬间的怔愣,下一秒她又倒下来靠着他,小声咕哝说:“我们不能生孩子……”
为她顺气的手僵了片刻,低头问她的时候,声音跟着沉下来:“为什么?卢景州不能生吗?”
“跟卢景州什么关系!”江夏像是赶苍蝇一样挥舞开手,声音里带了哭腔:“我不要听这个名字,我不要听!”
“不说了不说了。”江浔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腰间,像褒孩子似地诱哄:“我扶你回房间睡?还是你想要什么?”
此刻江夏趴在他的肩头很温驯,温驯地都快要睡着。
仿佛一块易碎的璞玉,被他小心翼翼抱在怀里。
“……我想要江浔。”她突然发声。
“嗯?”
空气凝滞了两秒,江浔的鼻腔轻轻发出嗤笑声,才缓慢又清晰地问道:“江浔是谁?”
你根本不知道江浔是谁。
江浔在你眼里只是一个符号。
一个你茫然无措的时候就会去寻找,回到正轨的时候又迫不及待丢掉的符号。
“江浔是我弟弟。”
江夏的口吻出奇得坚定,抱着他的力道也更紧了,“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
江浔没有回应她。
“我把他弄丢了。”
我的弟弟。
像是想到了什么,绝望的情绪从她一直藏匿的角落里被扒拉出来,像浓雾一样一层层翻涌扩散,一瞬间逼近她,那些努力被她遗忘不敢面对的事实,Yin恻恻潜行在浓雾之中,亟待某个契机将她千刀万剐。在这片不见前路的黑暗里,她给自己构筑了一层保护罩踟蹰前行,可是她知道,这脆弱的外壳撑不了多久,现在它就已经出现了裂痕。
江浔。
江浔。
江浔。
我把他弄丢了。
“怎么办啊,我把他弄丢了……”眼泪来得猝不及防,只消一个眨眼就忽然滚出了眼眶,她扑在他怀里像个孩子似的哭着,一遍遍说对不起,直到哽咽地打了一个嗝,才换来一声无奈的笑。
“没关系,姐姐。”
江浔的唇抵着她的额际的刘海,少有地温柔——
“他没有丢,他一直都在。”
许久许久,等到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平复之后,江浔才再度开口:“去洗个澡?”
她身上的酒Jing味道着实太重了。
江夏慢腾腾爬起来,似乎一场发泄之后,整个人也清醒了一些。
她盯着面前少年的眸子好半晌,才说:“你不生我气了。”
“我好像也没怎么生气。”少年忍俊不禁,眸光抬起来:“为什么这么觉得?”
“就是……”江夏果然是清醒了许多,居然开始斟酌起措辞:“这次回家,感觉你变得不太一样。”
“因为你已经一年没回来了。”江浔把手搁在支起的膝盖上。
“我不是不想回来,我是……”江夏想为自己解释,可是想到了这里,却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的借口,她知道“那件事”之后对这个家的打击很大,但真的会大到让她和家庭都割裂的地步吗?
许是见她又陷入沉默里,江浔先一步打断了她:“洗澡去吧,趁爸爸还没回来,别让他知道你喝那么多酒,要被说的。”
“爸还没回来吗?”江夏想起今天出门前,往楼下的匆匆一瞥。
——她看见江范成在街角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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