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是元望的一大优势。
但也是劣势。
她像极了那死去的女人,一个在自家房内上吊的母亲。
元望几乎没有关于她的记忆,只有一些闪现的片段,印象最深的还是她笑着让自己牵好哥哥的手,以及最后悬在半空的红色高跟鞋,而无论是声音或是鞋子,她都无法在脑中拼凑出关于「母亲」的脸,像是被分割后破碎的相片随意组合,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肤色多边形,在她的记忆中放肆的做一些噁心的事。
当时的相机需要装入价格不斐的底片,加上父母双方工作忙,没得空间往外跑,关于母亲留存的影像是少之又少,元照珍藏的几张都是她年轻时的艺术照,胭脂水粉样样不少,脸蛋白到令人发颤,但还是能一眼看出母女之间的血缘关係。
元望看过那些照片,只不过对她而言,这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带着年代艺术照特有的朦胧微笑,隔着二十年,死死定在哥哥的心里,怎么样都离不开,照片里的她看起来甚至和元照差不多大。
有时元照会出神的看着她的脸,彷彿想从她身上找到那个逝去的灵魂,实在是太像了,连看着兄妹长大的老店家有时还是会感叹一下,叨念着「孩子果然不能偷生,这一看就知道是谁家的」。
脸皮是綑绑元望的枷锁,它让元照一辈子也捨弃不掉她,但也让元照一辈子也捨弃不掉「她」。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说话,元望还是拉着他的下襬,只是元照没有回应,默默的双手抱胸,直到下车。
母亲是两人的禁忌,任何提到关于她的话题都会被有默契地避开,元照觉得自己还没有能力跟妹妹讨论这个问题,回到家也没有提刚刚的事,只是把袋子递给她:「洗一洗再穿。」
「......」元望接过,本想跟以前一样,乖乖回房假装没事发生,就此揭过这个问题,没想到一扭头就看到神龕前的供桌摆了一瓶罐装饮料,走近一看,那是她昨天买的啤酒。
那瓶酒她有偷偷挑过,是她喜欢的蓝莓味啤酒,外包装还有一隻可爱的小兔子吉祥物,大概想吸引年轻女性的注意力,这隻大眼兔也确实让元望一眼就看到它,只不过被哥哥发现了,错失品尝美味的良机,元望睡前还想过要不要讨好一下哥哥,嚐个一小口也好呀。
现在,那瓶她不能喝的酒正摆在那女人的牌位前,作用很明显了,而除了元照,这个家显然找不到第二个人会做这种事。
元望想通的一瞬间被猛然涌上的愤怒袭捲,她控制不住的大步走到神主牌前,抓住罐装啤酒就想砸了那碍眼的木牌。
只不过刻了几个字就被人类当成什么一样拜起来......可笑!太可笑了!
「元望!」元照脸色变了,声线也变得生硬冰冷。
他没有动,他知道依元望的性格能控制住自己,但这需要她自己调整,一有任何外力的干扰,元望会立即失去理智,全然被情绪掌控。
他盯着她,一动也不动,果然,女孩重重喘着气,单薄的肩随着呼吸起伏,此时已是黄昏,客厅已然昏暗,深处神龕的红灯逐渐在暗室中產生作用,微弱的照在元望的脸上,给她覆上一层暗红的面纱,像是冥婚的新娘,失去元望本就少见的情绪和人性。
元望逐渐冷静下来,原本激动的神色也恢復原样,只是手指还紧紧扣住啤酒,铝罐也被她抓出两个深深的凹陷。
「为什么?」元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只好尝试着让理性从中剥离,心中的元望又哭又叫,想扑到元照身上,剖开他的心,把那个女人扯出来,撕个粉碎,消灭世上一切有关她的消息,但脑里的理性压住心中的元望,用她的嘴开口:「你就什么都要想到她吗?」
元照见她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不进反退,坐到沙发上,眼神空洞的望着黑屏的电视:「元望,她是妈妈。」
疲惫的吐出那口长气,这是元照第一次正面回应这件事,或许偏执和鑽牛角尖真的会遗传,妹妹无论是外貌或是个性都太像妈妈了,习惯压抑自己,却不愿与他人分享,再不解决这根刺,长歪也是必然的,他朝她招手,元望说完那句话脑中只剩一片空白,哥哥一朝手她便乖乖上前,在他的示意下坐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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