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二

    细雨连绵，叶落枯枝，微凉的风从半启的木窗中飘入，卷起桌上敞开的书册，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和着屋内悠长的呼吸声，显得格外安谧温馨。

    这是一间布置得十分华美的卧房。中间的六柱檀木大床更是工艺Jing巧、价值不菲。缭绕的烟雾蜿蜒漂浮过垂下的床帐，又顺着间隙钻入内里，潜入床上两人的鼻中，为他们的睡眠添加额外的舒适与保证。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雪白的枕头上，闭着双眼的少年拥有极其出色的容貌，纤细的手腕与白皙的肌肤，更使得人无法确定他的性别。而被他环在怀中的人，却是完全相反的阳刚冷峻。

    大脑缓缓醒转，感受着背后的热度，萧敬低yin一声，翻了个身，环在脖颈上的手滑到了腰部，梦里那压迫沉重的感觉才消减了一些。

    忽然，床上的男人猛地坐起身来，连木屐也来不及穿，掀开账幔，就直奔墙角摆放的铜壶。

    “又吐了？”

    就在萧敬跪蹲在地上，痛苦呕吐完，正大口喘息时，少年清亮的嗓音含着几丝睡意在他耳边响起。

    “属下该死，扰了主子休息。”

    萧敬连忙跪倒，姿态十分恭敬，丝毫看不出前一刻他还与面前的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冷无寐轻哼一声，将刚才随手拿起的外袍系好，转身出了房门。

    萧敬跪在地上不敢动作，就怕又惹了冷无寐。

    这一个多月来，他过得就如梦里一般。

    那些突然而起的厌恶和讥讽就如它们来时一般莫名奇妙的消失不见。两人之间，虽然仍旧没有恢复到最初时的关系，却比几个月前见面除了上床就是上床好多了。冷无寐不再动他。他真的遵守了那天在浴池里许下的不算诺言的诺言。

    难道他终于对自己失去兴趣了？思索到这个可能时，一瞬闪过的情绪有欣喜和解脱，也有一点点的失落。而很快，萧敬也就排除了这种解释。

    冷无寐虽然不再要他，但其他超过普通主仆的服侍却一样没少，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嫌疑。而每当那个时候，那种盯视的目光，都让萧敬不寒而栗。

    他能看到冷无寐眼底越来越浓烈的欲望。却不能明白，在他提出让人来服侍少年时，对方的怒气是为何。

    默默看着眼前的地板，萧敬忍着忍着，就感觉嘴里那股苦涩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于是抓着壶边，又一阵翻江倒海的剧吐。

    这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持续了这么久？

    shi汗滑下额头时，男人双眼迷茫，嘴唇发白。

    “水。”

    一只瓷杯递到他的面前，萧敬扭头，刚好和另一人的目光对到了一起。

    是冷无寐。

    一个多月来反复发生的举动，即使最初再怎么愕然，现在也习以为常。

    默默含入温水，萧敬漱口完毕，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萧敬，过来。”

    冷无寐在屋内桌前坐下，门外素衣的侍女端了碗碟进来，一一摆好后便站在一侧。

    慢慢起身，慢慢走过去，萧敬安静地入座。

    桌上几个小菜，萧敬面前放了一碗糯米粥，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双筷子，一支勺子。

    这是每日午睡起来后，都要给萧敬加的一餐。冷无寐自己是不吃的。

    萧敬吃了几口粥，就不再动筷子了。

    冷无寐眉毛一挑，轻嗯一声，面上虽无不悦，在场的另外两人却都能感受那融于无形的压力。

    “有些恶心，吃不下。”

    胸口自睡起来就憋闷得慌，感觉每喘一口气都艰难万分。这种情况下，他只想什么都不做上床睡觉。若非自己主子要求他严实上报身体感受，他连这解释的话都不想说。

    “前两天不是还吃得好好的么？”

    冷无寐皱起眉头，就是见这粥男人难得多吃几口，才让厨房这几日都做。

    “”

    萧敬不说话了，默默地又拿起勺子，往嘴里塞了两口。可禁不住越来越严重的头晕，递到自己口边的东西硬是半天都没喝下。

    见他那个样子，少年轻叹一口气，忍着心中的烦躁，尽量平静地开口：“那你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