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家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麦茫茫今天已经够抑郁了,不料家里更加Yin沉,陈敏坐在沙发上,好像在哭,全家人围着她,表情各异,麦诚沉着脸一直抽烟,麦更斯忧愁得也快
哭了,nainai皱着眉,一手搭着陈敏的宽慰,用纸巾为她擦眼泪。
麦茫茫算是麦家和谐家庭氛围的异类,为数不多的几次冲突都因她而起,但今天的矛盾似乎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不爱多管闲事,背着书包准备上
楼。
偷偷隐隐听到秦嘉的名字,夹在哽咽的腔调中,麦茫茫顿住脚步,折返大厅,直接问张姨:“她们在说什么?”
张姨叹口气,桌面上摆着一本笔记本,封面是静谧的、庄重的蓝色,和麦茫茫深藏在柜子里的书同一色系,是那个人偏好的。
麦茫茫忽然成为这间房子里最紧张的人,陈敏抽泣道:“妈,你评一评理,这么多年来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不够尽心尽力?他在外头和女的逢场作
戏,我都默默忍了,但是他还是忘不了她,收着她的日记,不让我知道,好像我是那个坏人”
麦诚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按:“够了,你和妈说什么!”
“你别说话。”麦郑氏朝儿子呵斥,转又柔声对陈敏说,“敏敏,你不要太伤心,他一时糊涂,我今天就监督他扔了”
麦茫茫对中年人的情感纠葛无半点兴趣,她满耳只听见“扔了”两个字,连忙夺过笔记本:“不能扔!”
麦诚和麦郑氏异口同声:“茫茫,放下。”
麦茫茫质问麦诚:“爸,你以前告诉我她所有的遗物都整理过了。”
麦郑氏眉间形成一个川字,与横生的皱纹交错:“你还小,要这些晦气的东西做什么,赶紧扔了。”
麦茫茫把笔记本抱在胸前,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不,别动她的东西。”
麦郑氏扶着拐杖站起来,去和她抢夺,笔记本从中缝撕裂,麦茫茫的童年也被撕裂了。
她拿着仅剩的半本,不顾阻拦,从家里跑了出去,拦下的出租车司机还是今天凌晨那位,他认出麦茫茫:“是你?又去昳中吗?”
夜幕垂垂地下来,城市像旷野,廖无人烟,麦茫茫前所未有地恐惧一个人的感觉,她报出老城区的地址。
*巷弄中一家破旧的杂货铺,停留在几十年前的风格,门口挂着一盏昏黄的钨丝灯,像旧社会的一只眼睛。
杂货铺的阿婆飞快地溜了一眼女孩,她刚才买了一瓶水后,就自顾自地蹲在门口了,很是奇怪。
麦茫茫借着那点灯光,翻开第一页,没办法不珍爱,几乎是节俭地逐字逐字读。麦茫茫和秦嘉的联系太少太少了,秦嘉曾经说,人能在文字中共
生,所以她译的《安娜·卡列尼娜》,麦茫茫翻了无数遍,但也仅止于此了。
秦嘉开始写这本日记的年份应该是她六岁那年,主题很单调,看书,写作,和麦茫茫。
麦茫茫占的篇幅最长。秦嘉有时称呼她“茫茫”,有时称呼她“茫茫宝贝”,坦荡荡的亲昵。没听她叫过麦诚“宝贝”,因为这份独特的反差,麦
茫茫不觉得rou麻。
1月7日
家里没有从事科学研究的人,所以茫茫表现出对自然科学的热爱时,是出乎我的意料的。她对小动物、科学现象的好奇心远多于对洋娃娃,她更喜
欢Jing确的、有因果的表达,好奇心重,记忆力强,常把我绕进她的问题中,然后仰着脸笑,小小的得意,踮起脚尖亲亲我的脸颊。
这意味着,她的爱好和我的爱好,是截然不同的。我们一人捧着一本书,各自看各自的,她对文学既无天赋,也无兴致,但是因为知道我喜欢,会
愿意去看我读过的书,太难的话,就缠着我给她讲。
我逐渐发现,她对于文字的美不敏感,却能够深刻地理解感情。收到过许多出版社的读者来信,当她们讨论起爱着的故事,多少会怀着痛惜的心
情,和我探讨另一种可能。
如果安娜没有遇到沃lun斯基,是不是会有善终?
茫茫从来没有问过,由于对异国的成人世界的陌生,她甚至不能条理清晰地梳理完整篇故事的情节,但是她已经理解安娜走向毁灭的必然性。和沃
lun斯基相爱,宿命一般的,不可逃脱的必然性。
多么矛盾,渴望自由,追求幸福,爱又以自由和幸福的名义使她成为奴隶。
我总是为安娜流泪,茫茫很少像我这样多愁善感,但我知道她的共情。她拥有着一种凛冽的浪漫主义天赋,和她的理性共存,矛盾又奇异的悟性。
可能全世界的妈妈都有同样的感觉,但我依然坚持,我的茫茫宝贝,是一个特别特别的小女孩。
2月28日
心情复杂的一天,非要分清的话,难过大于喜悦。
值得开心的是,今天接到了来自A市的电话,我最崇敬的李老先生,《沉思》文学杂志的主编亲自打来的。去年写的两篇中篇,经过社长的引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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