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的指控,李纯知道,其中不乏误会、巧合的可能性,为什么不能是正常的商业往来呢?翻找她高一时的笔记课本也不一定就是为了那个刘什么的男生呀,妈妈从没打骂虐待过她,她不该以这么恶毒的想法揣测她。
可酸腐的粘ye还是汩汩往外冒着泡泡。一瞬间许多不和谐、不合理的事情都有了解释,好像始终缺了一角的拼图终于被填上最后一块,严丝合缝、图案完满。
从她有记忆开始,李朝东和吴秋芳就不是一对幸福恩爱的模范家长,他们鲜少交流,难得的几句对话也像在完成任务,没有动画片里的温情脉脉,也没有电视剧里的家长里短,每天只有吃晚饭那小会儿功夫,爸爸妈妈心平气和的围坐在餐桌前。
小学六年级时李作家瞒着所有人在外面另买了一套小公寓,他特地强调是一间‘一居室’,‘为了专心写稿而不得已为之’,李纯至今记得妈妈当时的表情,震惊、委屈、耻辱和麻木。
就像她从来弄不明白,他是因为不喜欢妈妈才连带着不喜欢她,还是因为不喜欢她才厌屋及乌的疏远了妈妈,吴女士似乎也没有找到过答案——他究竟是因为没有共同语言、嫌弃她的粗俗和肤浅才总想逃离家庭,还是仅仅为了逃离家庭而沉溺于年轻女学生的才华和朝气。
长久的分居造成了眼下这种看似平衡的关系,双方心照不宣的在她和所有人面前维持表面的和平。三年级时李纯在吴女士的手提包里意外翻找到一只避孕套——当然,那会儿她还不知道‘避孕套’到底是什么;主卧的衣柜抽屉里藏有两只型号不一的、一看就知道做什么用的女性小家电,在妈妈的时代,这是不安于室和需求旺盛的罪证。
年幼的李纯或许会为此感到羞耻,十八岁的李纯将之视为一场复仇。
对名存实亡的婚姻、谈性色变的公俗和终将逝去的爱情。
“李纯?”少年终于察觉了她的不对劲,“你、你是不是哭了?李纯?”
她抽抽噎噎的埋头在他怀里:“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呜呜……”
怎么办啊李群,我可能没有家了。
上一次哭就哄的手忙脚乱,李群真的是被她吓怕了,连拖带抱的把人带进路旁的小巷子里:“什么怎么办啊?你受什么刺激了?你、你是不是……考试……”
“不是!”她居然还跺了跺脚,睁着两只泪眼质问他,“你怎么都不听我说话!”
李群:“……”
骑着小电驴路过的外送小哥哈哈笑了一声。少年无法,从口袋里艰难的掏出半袋餐巾纸,她立刻把脑袋垂得低低的,用行动实力拒绝他的动作。
“说说吧,”某人才不肯吃这一套,捏着下巴强行把头抬起来,一边给她擦脸一边没好气的摆出一副大爷做派,“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
对上他的眼睛,姐姐又想哭了:“李群……”
他对‘母亲’这种女人知之甚少,如果不是存在相册里的那几张老照片,他连黄嫣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婆婆说她好她就好,说她不好就不好,他已经学会了不将喜怒哀乐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她不会回来,要回来看他早就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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