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寄笑说:“不急。劳烦叶总先带我们去瞧瞧那块地吧。”
往里走没多远,平缓坡道上的一块空地,就是给那茶文化博物馆预留的地方,占地近700个平方。
应如寄领着两位助手仔仔细细地初步勘测过一遍,方应了叶承寅的邀请,往山间的茶室去。
那茶室坐落于半山坡,修得很潦草的一栋平房,拿一块大木板做茶桌,这就地取材的风格倒也不乏野趣。
叶承寅拿插线板过来,接上电磁炉的电源,搁上水壶烧水。
茶是刚炒出来的新茶,茶汤清透,汪了一块碧玉。
喝茶的工夫,叶承寅又抓紧时间向几人介绍了自己品牌的制茶技术,“每年头一茬的春茶最金贵,又以那几棵古树上的为尊,说是一两黄金一两茶也不过……”
“我说家里怎么没人,原来您偷偷带别人来喝好茶了。”
清脆的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应如寄转头看去。
叶承寅的女儿。
黑色吊带长裙,松垮垮的牛仔外套,十二孔高帮马丁靴,墨镜挂在牛仔外套胸口的口袋里。她像是凭空出现的,带着一股蓬勃而生动的气息。
叶承寅几分惊喜:“出差回来了?”
“对啊。”叶青棠走进来,在叶承寅身边坐下,“回去家里没人,阿姨说您来茶园这边了。”
阿姨说的是,叶承寅陪人到茶园看地去了,所以她猜想应如寄应该也在。
叶青棠看了看对面,娃娃脸的女孩子,戴眼镜的典型理工科气质的男生,都是熟脸。
目光最后才落在临窗而坐的应如寄身上。
他穿质地柔软的白色衬衫,腕上戴一块金属手表,手背上血管的青色脉络清晰可见。被茶烟掩盖,仍然隐约可闻微苦的气息。
春光一样清隽而光风霁月的男人。
她喜欢看他不笑的样子,有点漫懒的冷意。
而他此刻就是不笑的,和记忆里的影子重叠。
“刚到家也不歇会儿?”
叶青棠回神,“怕晚一点就喝不到您这比黄金还贵的春茶了。”
叶承寅哈哈大笑,提起水壶,再给叶青棠斟了一杯茶。
刚沸的水,烫,尚不能入口,叶青棠一手托腮,一手轻触着白瓷茶杯的杯沿,看着对面的男人,话却是对叶承寅说的:“爸,你们晚饭什么安排?”
叶承寅则看向应如寄,“晚上请你们吃饭,这回可一定不能再推辞了。餐馆我都定好了,就在附近,几步路就到。”
话都说这份上,应如寄自然无法再拒绝。
叶青棠神似不满,但语气谁听都是在同父亲撒娇:“那我呢?
“你也去?”叶承寅知道自己女儿一贯不大喜欢掺合这些应酬的饭局。
“合适吗?”叶青棠是看着应如寄问的。
应如寄笑说:“叶总请客,我们客随主便。”
喝完茶,下一项是去参观炒茶的工房。
叶承寅带路,紧随其后的是应如寄三人,叶青棠不远不近地跟在最后。
他们经过了一块水泥空地,边角上栽了棵繁茂的皂荚树,树下一口圆肚的黑色大水缸,接了水管。水沿着缸沿漫出,从竹筒搭起的水槽,流经空地,汇入一条小溪流。
叶承寅说:“那里头是山泉水,传说这边山里的水洗手能除晦气。”
孙苗忙说:“我想试试。”
姚晖也要试,孙苗便将相机递给应如寄,“应老师,麻烦帮忙拿一下。”
两人凑到水缸边,拿缸里浮着的木水瓢各自舀水洗手。
孙苗回来,接过应如寄手里的相机。
应如寄准备继续往前走,身旁不远处的叶青棠出声了,“应老师不试试?”
甜而脆的声音,像开花的枝叶轻拂过面颊。
应如寄转头,在她脸上落下一眼,“当然。”他淡笑道。
他往那边走去,不出意料,穿着马丁靴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叶青棠在水缸前,应如寄身旁站定,伸手抓住了浮在水面上的水瓢,舀一瓢水,递了过来。
她抬头看着他,眼眸明亮,一明一灭的情绪,很是勾人。
应如寄顿了顿,将两手浸入水中。
泉水寒津津的,几分砭骨。
应如寄快速地洗过了,叶青棠泼掉了瓢中的水,再舀了一瓢,将手柄递到他面前,要他帮忙端着。
应如寄终究伸手接过。
叶青棠十指涂着抹茶色的指甲油,浸在清凉的水中,幼白与新绿,洗净一样。
阳光和树影,一切都揉碎在水里,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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