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利亚在混沌中,似乎又回到了她与丈夫初见的时候。
她从记事起,母亲便一直瘫痪在床——据说这种病叫做“冰冻人”。母亲还活着,甚至会咳嗽、喘息,可她永远不能说话,不能睁开眼睛。
她认为母亲是存有意识的,因为当她讲起外头的轶闻时,当她谈到自己恋爱时,母亲的手指曾微微颤动,似乎在回应她的话。
她生来便没有父亲,但并没有因此遭受歧视——B国很重视平民的教育,尽管这里的人不甚富裕,品行与道德却格外端正,邻居们总是尽力帮衬这对不幸的母女。
她六岁时曾染上猩红热,等到再睁眼时,自己记忆尽失,母亲抱着她倒在街上,旁边是散落的包裹。
她尚不知事,因此大哭起来,好在有夜间进货的屠夫恰巧经过此地,不仅热心地帮她们找了房子,还找来牧师为她们驱除魔厄,她们从此在这里落了户。
玛利亚经常接受邻居的帮助,她逐渐长大,容貌出挑,许多年轻的小伙子来帮她整理家事。劈柴啦,帮母亲翻身啦,挑水啦……邻居们都喜欢这个女孩,她漂亮,而且善良,如果谁能娶到这样的女孩儿,那可真是好福气。
玛利亚也上大学。
政府会拨出一些款项来扶持热爱学习的年轻人,玛利亚因此上了大学,她每个礼拜日会回家,期间母亲就仰仗邻居照顾。
不过在这些年里,A国商业思想浪chao不断冲击着这个边陲小镇,据说A国格外富裕,那里人人经商,人们从不愁吃喝。因此这些年多了一些偷窃、抢劫的案件,犯事的年轻人居多,他们尚未形成成熟的价值观,很容易被金钱迷惑双眼。小镇在前几年还夜不闭户,现在却不得不每家都上锁,否则家里会被洗劫一空。
现在什么都贵,什么都要钱,可东西的质量却不若之前好了。上了些年纪的老人常常感慨往些年的淳朴情怀,可往往会立刻被年轻人嗤之以鼻。
他们只要钱。
玛利亚执意每周付给邻居一些款项,自己在学校攻读基础魔法与艺术。
她就是在大学里遇到丈夫的。
她的拉尔夫特,她对他一见钟情。
他常常穿着旧衬衫和洗得发白的西服,浅金头发几乎遮住眼睛。他相貌英俊,甚至可以称作美丽,甚至有些与她相似。他很少说话,也不交朋友,偶尔吐出只言片语,却是流利的巴塞罗那腔,因此不少人说他装腔作势。
但他并不怯懦。
玛利亚见过他打架。他身手很好,在狭窄的胡同里撂倒几个试图勒索的混混。他身上常常带着伤,他在校外似乎总是打架。在校内,他却安静得过分,除却课上答题,他很少说话。
偶尔被女性同学搭讪着邀约,他一概置之不理,因此常常给人Yin郁冷漠的感觉。
玛利亚似乎是代入了第叁人称的视角,因为她看到自己鼓起勇气去和他搭讪。
“嘿拉尔夫特。”她尽量显得漫不经心:“我想我们可以在下午一起进行魔法对战练习……?”
拉尔夫特甚至没有正眼看她,收拾好书本离开座位。
“嘿……!”
“你试图搭讪他?”同学吹着口哨摇头:“得了吧玛利亚,那家伙简直是个怪胎!如果想要约会,不如回头看看那些在你身后排队的可怜男孩儿们。”
玛利亚相信一见钟情。
拉尔夫特与她,就像大麻与成瘾者,她甚至开始跟踪这个怪异的心上人。
他常常在酒馆喝酒,然后微醺着往回走,在回家——实际上是出租屋,他似乎是异国人——途中,往往会遇上惹事的年轻人,然后打一架。即便遇不上,也会抓过一些酒鬼暴打一顿——在这期间往往自己也会受伤。之后像餍足的猫一般,窝进胡同里,靠在墙角小憩。往往待到凌晨才回到出租屋。
玛利亚常常在他窝在墙角垂头小睡的时候,慢慢靠近他,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
她渴望与他更进一步接触。
你说这是魔法也好,是缘分也好,总之她认为,她爱上他了。
当她再一次试图解开他的扣子,想替他清理脖颈的碎玻璃时,他忽然抬起手抓住她的手腕。
很痛,很用力。
她手里的纱布颤抖着落下来,拉尔夫特睁开眼睛,湛蓝眸子对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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