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苦 - 痞子与宝象(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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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你这小子长得还挺俊!”老猛子抽着烟捏着手里皱巴巴的报纸,一边看着上面的黑白照片,一边拿小眼睛斜瞄着对面的男人。

    坐他旁边的是老拐,两年多前犯了盗窃罪,和他一样,被判了六年,不轻不重的,这次一块儿逃出来了。

    老拐摸摸脸上的泥巴,已经干在脸上了,一抹,哗啦啦往下洒。

    “你整的跟个叫花子似的,你以为你也长了人家小秦那张好脸?洗干净也么人认出你。”老猛子长着络腮胡子,抽一口烟,那胡子就抖一抖。

    “好脸有甚用处?要不是长得那张脸,咱哥几个也不用跑的那么麻烦。”老拐子不喜欢秦可瑜,横挑鼻子竖挑眼,嫉妒羡慕之情不可言表。

    “行啦,要不是人家小秦手里有票子,你以为你逃的那么顺溜?”老猛子看的清楚,那一沓大团结,救了他们叁个人的命。

    这事儿说来话长,当时秦可瑜被带回看守所,来监管的四个小年轻换成了老油子,为了方便监管,还把他放进了集体监狱。

    文革那会儿,城里也吃不上饭,那几个老油子天天到点儿也不吃饭,茶缸子收起来,下班带回去给家里孩子老人吃,秦可瑜发了一场高烧,大家都以为这年轻男人估计要完,可耐不住人家底子好,烧了挺久,硬生生喝凉水活过来了。

    再后来,有两个老油子收外面犯人家属的贿赂,被秦可瑜看在眼里,谁也不知道他和几个兵油子叽里咕噜谈了些啥。

    老猛子就知道两个月被枪毙上报的男人换成了别个死囚,那一沓大团结,换了他的命,顺带着两个小偷小摸的知情犯人。

    秦可瑜一直戴着布口罩,他眼睛如同一潭死水,绿皮火车呜呜地响,老猛子递给了他一缸子水,自从上了这火车,他就没再说过话,只是看着外面的风景,老猛子拿鞋底子里面的烟跟一个老头儿换了点水粮,他当贼,也知道恩情,人秦可瑜是念着他当初住在他隔壁,给他喂了那两口凉水。

    老猛子可不觉得自己值得那么些钱,可免了剩下叁年多的牢狱之苦,这恩情,他得记下。

    “喝点吧兄弟,到了南方,我们重新过日子、过好日子。”老猛子咬了两口饼子差点儿被硌掉了牙。

    “谢了。”秦可瑜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闷闷的。

    “害。谢啥,我们哥儿俩谢谢你才对。”老猛子又灌了一口水,这水也不知道放多久了,有股子馊味儿。

    老拐子显然也受不了这馊水,嘴里骂骂咧咧的,干脆拿了缸子去厕所里接自来水。

    秦可瑜穿着一身黑色的厚外套,里面是当初买了准备和宝象结婚穿的白衬衫,他模样好,气质也好,穿着Jing神,哪怕如今又成了穷光蛋,只要他愿意,照样迷倒一大群姐姐妹妹。

    可他现在不敢了。

    他前段时间做了个梦,梦见宝象被人救了起来,生了个胖娃娃,他还没来得及高兴,那胖娃娃就张口叫爸爸,不是叫他,而是叫另一个看不见脸的男人。

    他心里难受,也知道现如今走丢的宝象最好的归宿莫过于被好人捡到带回家。

    别说娶她当媳妇儿了,哪怕对她好一点儿他都能感恩的跪下来给人家磕头。

    可醒过来的时候,满脸的眼泪,他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捂住了胸口,那滋味儿真的太苦,老油子告诉他,这场闹剧不会很久,在外待几年避避风头,再回来。

    他能回得来,可宝象回得来吗?

    他不知道答案。

    他更不知道,他这一走,就是八个年头。

    一九七五年春,周红红被z省收监,在监狱中供出八年前的那个案子系栽赃嫁祸,一九七五年秋季,周红红等数十人按照重大诬陷致死罪,迫害他人致死罪被判处枪决。

    一九七五年冬,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搬回了镇上。

    这家人姓江,水工江,南方来的小老板,模样生的不错,就是肺不好,常年戴着个棉布口罩。

    孩子叫想想,江想想,经常替父亲去镇上重建的医院抓药。

    这一年,朱星龙的父亲平反,朱星龙也回到镇上医院做了实习大夫。

    有一天,想想在药房拿药,不小心被一个小姐姐撞倒了,头磕在药房的木头架子上,鼓了个包。

    那个小姑娘扎着两个马尾辫子,眼睛又大又圆,就是有点凶,她把江想想扶起来,还给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我叫秦晓莲,我住榆钱巷子十九号,门口有棵榆钱儿树,你要是哪里有不舒服,就去我家找我。”秦晓莲色厉内荏,她着急回家给她娘做饭,希望这小瘦猴儿没被撞坏脑子,她拿着手套就往家里跑。

    江想想看着小姐姐的背影,摸了摸额头上的大包,皱着眉头轻轻地嘶了一下,还挺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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