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二月,金陵城内的杏花便仿佛在一夜间被吹开了。
十里秦淮两岸,花朵似堆雪般繁盛,映着绿波如碧,青柳如丝,正是一派结伴出游的好春光。
还没下课,女孩子们已在课堂上窃窃私语起来,彼此约着趁天气晴好去公园,就有人轻轻一推漪澜:
“漪澜,你去不去?”
不等漪澜回答,一旁的彩珠已勾了她的胳膊:
“密斯脱宋要来接她的,她可没功夫和我们一处混。”
漪澜先是脸上一红,眸光微动,却从从容容地道:
“密斯脱汪的车子大概已经在街边停着了,你和他也要去?”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窃笑起来,彩珠满脸飞红,趁教授不注意在桌下狠拧了漪澜一把,漪澜不禁“啊呀”出声,自来水笔落在本子上,一不小心,竟把那张标注着拉丁文的人体解剖图脏污了大半。
彩珠顿觉不好意思:“糟了……”
漪澜取出手帕来擦了擦,但墨水早已浸透,她并不生气,只笑着说:
“再画一张就是了。”
彩珠一向佩服她,又见她课本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极工整的笔记,不禁道:
“我爸爸总说,我进大学读书就是浪费钞票,倒是你,说不准还能做第二个金韵梅呢!”
漪澜听了这话,心里倒也欢喜。
她从小就立志学医,救死扶伤,因此方才考入金陵女大念医学专科。奈何如今虽已是民国,女大学生仍旧罕有,学医的女大学生,那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就说她们这一届,学校原预计招收八十个学生,却连十八个都没招到。
漪澜与彩珠亦非同班,二人因有一两样选课同堂方才结识,一个学期下来,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此时彩珠却是一心盼着快快下课,临到铃声响了,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粉镜盒子,对着那巴掌大小的镜子不住端详。
漪澜噗嗤一笑:“行了,你今天够美了。”
“当心汪先生舍不得你教人瞧见,把你藏在家里不许出……”
话没说完,彩珠已扑上来要撕她的嘴。
二人这一番笑闹,携手走出校门时,果见路边已停着一部黑色的福特,小汽车夫见彩珠来了,忙下车开门。
漪澜朝她挥挥手:“快去罢。”
彩珠还想再说什么,又不敢让汽车久等,顿了顿,方才踩着皮鞋急急忙忙过去了。
须臾,汽车就已开走。
漪澜在路边雇了一辆人力车,车夫是个叁十来岁的汉子,见她蓝衫黑裙,梳着两条乌沉沉的辫子,那样淡雅宜人的模样极是美丽,便笑着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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