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将军紧紧地攥着十公主的手,却一言不发,只是将十公主的十指攥得生疼。这难捱的沉默将一丝一毫的痛楚都放大了十倍,终是让十公主忍不住出声:“姜将军,痛。”
姜将军松开收拢的手,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十公主却错开了眼神,没有看见姜将军痛惜的神色。
姜将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毓敏,师父刚刚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她是他看着长大的,之前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今天这件事太过震撼复杂,他脱口而出的伤人之语并非他愿。走过长长的宫苑,他每一步都在后悔自己为何没能早点察觉十公主向他发出的声声求救,以至于让她泥足深陷,自己才幡然领悟,但大错早已酿成。
十公主低声回道:“不会,姜将军所说句句是事实。”
“毓敏,”姜将军低头看她的眼睛,“你连一句师父都不肯叫我了吗?”
十公主别开脸,心中酸胀难忍,千言万语在口中却似被人塞了麻核,无法开口。二人站在朱红的宫墙下相对无话,夏末的风将墙头的木槿花扑簌簌地吹落。
半晌姜将军伸手拾起落在她发上的瓣叶,轻声道:“走罢,师父带你去散散心。”
十公主“嗯”了一声,抬起的脸上眼眶微红,她摇了摇头,将手搭在了姜将军伸出的手掌,就这样慢慢走出了这束缚了十公主许久的金牢笼,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公主府。
临下车时姜将军问十公主可要与他一同去北疆,十公主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却立马想起没有诏令公主皇子无故不可出京,而自己与皇帝刚刚决裂,皇帝会放自己出京吗?
姜将军沉yin一声,掉转马头就要再次进宫请一封旨,被十公主拦住了。十公主心道,此番已多连累师父,若是再麻烦他进宫,恐怕第二天大军无法开拔要生事端。
原想着皇帝不甘愿放走自己,这个夜晚定会过不安稳,没想到竟是一夜好眠,无人来扰,醒来时十公主竟有些怅然若失,侍女撩起帘子却道府上来了两个武将,说是带着皇帝要紧诏令,请十公主速速接旨。
匆匆整装完毕,十公主到前厅一看,来人竟是陈一陈二,陈一脸色黑如木炭,陈二倒是神情自如,也不叫十公主跪下,就展开了手中的圣旨念了起来:“朕惟乾坤德合,内外治成,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兴。今毓敏公主,帝之十皇姊也,崇勋启秀,克赞恭勤,特册谥毓敏公主为北疆指使,随军至塞,视劳慰行,以彰皇恩,钦哉。”
陈二将圣旨一收,笑着向十公主恭喜道:“陛下说,让我兄弟二人护送十公主至北疆,待十公主回京时再跟着一同回来。”
十公主惊讶地接过圣旨,仔仔细细地看着明黄色的圣旨上那一个个陌生又熟悉的字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向陈二发问:“可是姜将军的大军辰时就要开拔,现下不过一个时辰了,如何打点得了行装。”
陈二恭谨地回道:“这不难,陛下昨晚已嘱咐内务府为十公主备下了,十公主只需看看还有什么要紧的物什要带上的。”
十公主凝神思索着,陈二看十公主面有难色,猜测她是舍不下自己的母亲王太嫔,劝慰道:“公主不必担忧,太后与陛下会替十公主关照太嫔的。”
侍女一听十公主要去北疆,不免忧心忡忡,心中不愿却又不能抗旨,“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公主要去,就带上奴婢吧!奴婢放心不下公主!”
侍女伺候了十公主几十年,其实早就到了年纪要放出宫嫁人了,但十公主待她之厚实非他人可比。这么多年她也冷眼旁观了嫁了人的婢女们,从此家长里柴米油盐锱铢必较,连气度也是rou眼可见地衰败下来,远非昔日在十公主跟前伺候时气派。下药那件事她出了昏招挨了打,十公主却仍一力将自己保下了,那位陛下后头再来公主府时,盯着自己的眼神像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她也不是不知道。所以,虽说今朝十公主若是去了北疆,不知何时才能再回,且不知前路为何,她还是愿意跟着十公主闯一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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