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开始喝酒,更准确的来说,是酗酒。皇帝没有罢免太子的早朝,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雷霆手段,除夕夜宴的那场皇家闹剧没有半分走漏出来。可秦晋却日日缺席朝政,便是连皇帝给他的要务折子,他也看都不看,肆意丢在书房里,任由它们堆成一摞又一摞的小山。
赵景给秦晋告了假,只说太子因太子妃小产,心气郁结,加之想多陪伴太子妃些时日。可这一请,便是半个月。
皇宫的晨昏定省太子也不去了,早朝更是管都不管,文书也从来不看。他只日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壶又一壶地灌着,喝醉了就睡,睡醒了便喝,乃至到后来,喝多了一头栽进了汤池里。
秦晋每每清醒的时候,眼前就是一幕一幕的往事:儿时的东宫里,娘亲看着趴在树上不肯下来的他,气的脸颊通红,却冲着身侧的男人凶:“二郎!你管管你儿子!”;封后大典上,皇帝紧紧握住娘亲的手,帝后二人接受万人的朝拜:东南一战大胜,舅舅抱起才刚刚有他腰高的自己,铁甲的寒凉冷的他一哆嗦,舅舅把他高高举起,笑道:“舅舅给我们的小太子用整个东芜国做生辰贺礼,好不好?”:二月二,他手上拿着的两份合欢庚贴:三月初四,盖在万清秋头上的喜帕,那根脆弱的红线,女子含羞带怯的眉眼;还有每每午夜,…
然后,然后是什么?娘亲的灵柩,皇帝的动辄得咎,舅舅染血的披风,妻子的欺骗。秦晋的心口像是被插了一把刀,每一个呼吸,刀就在心脏里面反复旋转,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卷在一起,疼得直不起身。他只好再去伸手,够那近在咫尺的酒壶,醉了,醉了就不痛了。
他的手指马上就要碰到酒壶的把柄,却被人一下子拿走:“殿下,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温止寒揪着秦晋的衣领,把他半拖半拽的拉到铜镜前面,镜子里的男人满脸胡渣,头发凌乱,衣领上全是酒渍,整张脸都透着一股死气,那里还是那个疏朗狂妄的太子殿下。他这半个月这么作贱自己的身体,早就透支了所有体力,温止寒手下一松,他就站不住一样往地下滑去。
温止寒到底没让他那样狼狈,半扶半抱,把人扔在了床上:“殿下,为了一个万家的女人,我们实在不值得。”
“您还有别的事要做,更重要的事。”温止寒的语气略略急促了起来:“昌王已经坐不住了,这两日朝野上下都在传您一蹶不振,昌王的人也请求皇帝收回您的辅国之权。”
可秦晋却恍若未闻,只盯着天花板上繁杂的花样,温止寒气急:“是!没错!只要你还喘气,就永远是太子!可从没人说过,太子就能成为皇帝!”
他看着秦晋恍惚的样子,心里又是疼又是气,最后扯了被子胡乱的盖在了他身上,推门走了。
秦晋被温止寒这样骂了一通,又半梦半醒的睡了一觉,第二日爬起来,终于开始了正常的生活,洗漱用早膳,然后就坐在花园里晒太阳。赵景几次问他要不要移步书房,他却都不应。
最后没办法,赵景还是把温止寒给叫了过来。秦晋淡淡地看了温止寒一眼:“止寒,我真的累了。我想不明白,咱们和他们争来斗去这么些年,最后却什么都留不住,有什么意义呢?”
“秦策不过就是想要我这个东宫,给他便是了。”
温止寒愣在原地,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看着秦晋:“殿下,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些什么吗?这么多年的绸缪,这么多条人命,您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
“是,是我辜负了你们。你们想走想留,我绝不强求,也绝不会亏待。”秦晋坦荡地点了点头,把玩着手上的琉璃盏。温止寒心底叹了口气,最坏的情况到底还是出现了,这会他却冷静了下来,躬身向秦晋行了一礼:“今日之话,臣不能听,也不敢听。还望殿下三思。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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