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成瞥了眼沉默的邵影,拨开了谌赋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边向前走着边随口解释。
“他是我府里自小养起的近卫,又不是军营的人,不在这里在哪里。”
谌赋睁大了眼睛,一想到那天晏成故意问他要不要跟着邵影去府里照料伤势却被不明真相的自己拒绝了便懊恼不已。
他居然就住在公主府!
谌赋眸光微闪,心底头一回觉得这个看似极好对付的男人是个威胁。
……
谌赋和邵影实在是不对付。
两人打招呼虚情假意,搭起话又含沙射影。听得头疼的晏成赶紧哄走了谌赋,看邵影的眼神极为无奈。
“徐思年的调查文书你不是看过了,他又没问题,还争什么呢。”
邵影低垂着头闷不做声,晏成却无端从他的身影里读出了委屈的味道。
晏成心底一软,尽管有所触动却实在不懂他的想法,随即扯开了话题。яóúsеωú.νǐ?(rousewu.vip)
“明天朝会我不去了。你如今既能动弹了,去往宫里跑两趟吧,我这些日子躲懒,军务却也不能扔了不管。”
明日早朝时左相会替她为滁州覃氏声辩,剩下的事情交给皇兄足矣。她这一跑几月,大大小小的事情堆起来可不是轻松差事,大概有段日子不会出去了。
**
从军中越冬钱粮筹算到西北边防人员调动,公主府被户部和兵部大小官员频繁造访,晏成已一个多月都没出过府门了。
于是这天清晨邵影因故折返府中却找不见她人时难免有些惊讶。
“殿下呢?”邵影抬手拦下了一名路过的近卫。
“回邵总长,殿下去了骊山。”
邵影皱着的眉头怔然舒展了。
他放走了近卫,恍惚间想起了今天是十一月初叁。
邵影压紧了臂弯上搭着的披风,眼前浮现起了记忆里那张清秀的少女脸庞。
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扫视着狼狈败退的自己,说出的话倨傲无比:“就凭你还想抢我近卫长的位置?练到下辈子去吧!”
下一个画面里,血花就在这张脸上无情绽放。
她的身侧是蜂拥而过扑向敌人的近卫兵,而她就躺在血泊里捂着血涌如泉的心口,另一只手死死地拽过他,将腰间的银牌扯下,强硬塞到了他的掌心,力气大得不像一个重伤之人。她恶狠狠地盯着他,直到他用力回握住她的手才顷刻间消匿了生息。
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没来得及留下一句话。
邵影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象征侍卫长的银牌,似乎又摸到了上面曾经附着的血污,又shi又滑。
他知道她的意思。
——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的责任了。
冬日的寒风灌进领口,心脏也冷得发疼了起来。
邵影抬起头,正好看见了迎面走来的佟锦。他诧异地驻足看着自己:“你怎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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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山上的草木附着了一层霜花,泛白的色泽为清晨添了几分视觉上的寒冷。
晏成转过转角,看见漆黑的石碑前已然孤零零立着个人影,藏青的棉绒厚斗篷裹住的身形比她记忆里单薄了许多。
她脚步顿了片刻,才沉默着走上前去站在了他身旁。
“来得真早。”
谢闵闻声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晏成才发现他脸色的确是很不好。
“你病了?”
谢闵拢了拢斗篷,让雪白的狐裘偎着他的下巴:“前几日降温降得突然,一时不察受了寒。”
晏成觑了眼他清瘦许多的身体,没有反驳他的托词。
“待会儿我送你回去。没几日便要成婚了,仪程繁琐天又冷,你这样怎么受得住。”
谢闵的眼睫颤了颤,声音很低:“会养好的。”
晏成不再多言,从石碑前拿起了守陵人提前备下的香烛纸钱点燃焚烧。
乌黑的灰烬在冬日寒风里翻飞,飘上了高远的天空。晏成看着石碑前新鲜的瓜果祭品,朝谢闵轻声道谢:“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她的坟茔都是你在照料吧。”
“多谢你。”
谢闵笑容勉强:“分明是你的近卫长,却为救我而殉职,我有什么值得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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