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宣的一生在苏小小眼前迅速掠过,从闺阁小床上激战的两人始,以文宣滑倒在供桌旁终,那根烛台仿佛戳的是自己的心脏,苏小小情不自禁抚上胸口,那里传来尖锐又凌厉的痛感。
她无暇去看顾思如何大惊失色喊太医救人,以及后来的失魂落魄,叹口气,伸手指向虚空,光影如谎言,一戳即破,人影皆无,只剩面前文宣的小床。
略一思索,她无师自通的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只不过,按不按别人的意思,就另说。
文宣,佛不原谅你,是因为你原本就没有过错,真正有过错的人,没有得到惩罚,这才凝成了如此强大的执念,你破不了执,我帮你。
来路不明的侧妃在佛堂自刎了,这事一开始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又被成功压下去,成为一桩普通的宫廷秘闻。
三皇子好似根本不在意,白日里读书理政,晚上常去正妃那里宿着,没见有什么异样,反倒夫妻和睦许多。
正妃比三皇子显得慌张多了,事情一出,她立刻脱簪请罪跪在三皇子面前,一厢情愿认为是自己将她逼到佛堂,她才生出了自我了结的心思。
三皇子大概知道文宣的心思,只觉得弱小女子也有莫大勇气,在佛堂自裁,倒让他无处做人。
看着正妃真心实意的自责,他唇边浮起一个嘲讽的笑,真是难为这位名门贵女了,她心肠不坏,唯一做了一件惩治后妃的事情,惩治手段还非常仁慈,就出了这样的事,为文宣之死自责的,到头来就她一个吧。
他没有过多解释,甚至没说那天晚上自己去了佛堂。
王妃越发愧疚,对他更是颇多忍耐,尤其是,他养招魂幡这件事。
招魂幡,传言只要每日奉上一滴心头血,十年内必能招来想要之人的魂魄,只要保持rou身不腐,便可神魂合一,再造出一个人来。
三皇子房中不好掩人耳目,他就去正妃房中放血养招魂幡。
文宣的尸体就留在佛堂,花了不少力气养着。
称帝后,三皇子更不掩饰想要招魂的心思,白天与皇后夫妻恩爱,晚上同房夜话,实际上三年来他从未与皇后同寝过。
皇后的愧疚令她大度、隐忍、贤惠,越发成长为母仪天下的样子,然而心事重重,枕边人表面热情实则冷淡到了极致的做派让她根本得不到任何安慰,心病加重,已然是病入膏肓了。
“皇后近日感觉如何了?”
“一切都好,有劳皇上费心。”
“你瞒不过朕,这许多日子,你又瘦了不少。这帮太医白拿朕的俸禄,却医不好你。唉。”
帝后手挽着手,深情款款,四五个太医瑟瑟发抖站在一旁,察觉皇帝话语中的戾气,立刻跪地求饶。
皇后咳了两声,让太医都退下,顾思立刻收敛了深情,面容逐渐冷淡下去。
皇后看他这样,虽然早已习惯,还是免不了一阵伤神。伤神一小会儿,她就微笑起来,“明日是皇上生辰,臣妾安排了歌舞送给陛下,望陛下一展笑颜。”
“你知我不爱歌舞。”
“是花月楼的姑娘。”
顾思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听到花月楼三个字,更是勾起了不能提的往事,他当下毫不掩饰的看向皇后。
然而皇后却回以淡然如水的微笑,顾思压下心头烦躁,还要拒绝,皇后却难得抢话道:“还请皇上前去,只是臣妾需要静养,明日就不陪陛下了。”
皇帝生辰,皇后请来青楼歌舞还不算,居然还不陪他一起观礼,这唐突的风格着实不像皇后,顾思一时摸不着她的心思。
皇后说完,不等他说话就钻进了被窝,背对着他,显然不愿多言。
顾思平白讨了个没趣,只得拂袖离开。
皇后闭上眼,落下两行清泪,她一辈子循规蹈矩,刚才这般对他说话已经逾矩,只是,过了明天,她连自己是否能继续坐稳皇后之位还不可知,这小小的逾矩,就当最后的任性了吧。
确实是花月楼的做派。
顾思坐在龙椅上,鼻子里发出冷哼。
来人一身红裙,还戴着面纱,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暖情香的味道。
姑娘腰肢虽软,跳起舞来却有点青涩,想是还未被调教的新人,吃不住艳舞的妖娆,和春药的烈性。
顾思饶有兴味看着她跳舞,走下龙椅,三年了,花月楼也不知推陈出新,当年那首曲子如今还在跳着,故人都不在了,曲子也早成了陈词滥调,再看一秒钟都是多余,难为皇后屈尊……
突然间顾思怔住了。
那女子在顾思走到身前之际极有技巧的弄掉了脸上面纱,露出了和苏文宣一模一样的脸。
妙目含情望向年轻的帝王,看起来就是青楼姑娘勾引客人的普通目光,落在顾思眼中,却是千种万种相思情意。
终究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招魂幡招来了自己想要的人。
顾思怔愣好久之后,涌上来这般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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