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于南部偏西的一个小镇,青山绿水环绕,穿镇中心的那条河水面上有鸬鹚飞过,太阳大的天气,能看见河里游动的鱼,而镇上的人如同生活在船里,飘飘浮浮,梦不知天日。
她出生后没多久,外面通了高速进来,渐渐地,小镇河水不再清,山夷为平地,站在镇中心,能看见边缘工厂的烟囱黑烟滚滚。
放学铃声响起,学校大门打开,低年级高年级的学生汇聚成一条壮观的人流涌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她带着她的跟班左突右冲地杀出一条血道,领先冲出校门。
小镇最高学府是一所高中,没有大学,整个镇上能供放学后的学生娱乐的地方一只手都数得清。
小吃摊,香的,辣的,甜的,带汤的,干拌的,每样来一份,没有哪一桌桌上有她的丰富,吃完之后,她只管拍拍屁股走人,自有人为她结账。
溜冰场,同学都在蹒跚起步,她摔了五个跟头,就跟高年级开始绕圈竞技。
录像厅,最新的片子她总能第一时间看到。
Cao场上,踢足球的男生占了女生的羽毛球场地,只有她摔拍子叫板,可惜对方是高年级,个头力气都高她一截,幸好老师来了,避免了校园血案。
跟班被欺负了,那比她还矮的男生,一放学家都回不了,持续一周被堵在厕所挨揍,直到被上厕所的教导主任抓个正着。
考试的时候,左邻右舍双手为她奉上答案。
全班男生的情书都要给她过目。
后来有一个动画片,讲原始时代有一户尼安德特人外出闯荡,凭盲勇蛮力闹了很多笑话,其中那个女儿是Jing力特别旺盛,冲前锋比男孩子还管用,她就像那个女儿。
.......
“有尼安德特人基因并不是件好笑的事。”坐在咖啡厅窗边的男人用温和的态度说着无比认真的话,“抑郁症,过敏,皮肤损伤,血栓,尼古丁成瘾,营养失衡......这些都属于尼安德特人的基因缺陷,过于亢奋,不一定是Jing力充沛,有可能是潜伏的双相情感障碍。”
对面的女人笑了笑,不置可否,继续往下讲。
她没有成为校霸的原因只有一个:家里穷。
但幸运的是,每当她起步滑向深渊时,总会有贵人出现挽救她。
第一个贵人结识于地下脑电,位于居民楼的地下一楼,也就是俗称的黑网吧,那是她改变前的最后一个娱乐阵地,她总是叁天打鱼两天晒网,什么都玩不长久,而上网大概是她玩得最长久的。
当她踏进网吧时,那里还没有学生敢进,全是一溜烟的成年人,混混。
半年后,镇上学校那些领着憋屈工资的教师们,就把扫荡网吧当作打破死气沉沉的发泄口。
每天,不满学校教育跑出来吸收新知识的弄chao儿都在街头巷尾和老师们展开游击战。
渐渐发展到地下线。
她所去的那家网吧,屡屡安全活过扫荡,直到她毕业后,才在一次教育局联合警方的行动里被履为平地。
具体是这样:它处于一条街的中间位置,扫荡通常都是街头或者巷尾又或者两头同时进行,网吧老板大概会在扫荡开始时收到提醒,及时断电断网关门放狗,营造出我就是一间破旧地下室八百年没人使用的错觉,骗过了所有大人的火眼金睛。
大部分人那时来上网,都是选择玩游戏,看一些莫名其妙的网站,她用了一个月,就玩遍了那时电脑上能玩的所有玩意,每天逛个一小时,拍拍屁股就走,自有人给她结账。
之所以每天都去,是因为随着即将中升高,她被大人围剿了所有“娱乐事业”,而那家网吧就像一个安全堡垒,总能完美隔绝来自大人的侵扰。
网吧的座位很难抢,座位前一个,座位后站一个是常见景象,她有时就呆在逼仄的空间里看别人玩,来拖延回家时间。
网吧里的人跟她熟了,上个厕所吃个泡面,会让这个小妹妹接替自己。
对她来说,斗地主炸地雷打cs都是小事的,头大的是帮忙聊天。
聊一个死一个说的就是她。
她至少让十个人在不知情情况下弄丢了他们的“网络情缘”。
人家烟瘾犯了,抽根烟坐回电脑前,最有可能看到的画面是——“你已被移出聊天室”。
“掉线了。”她淡定回答,“连好后就这样,可能没耐心等吧。”
一来二去,她也结识了一个始终不肯踢她的人。
网管是个落榜生,复读了两年,第叁年干脆了拿学费浪迹小镇。
网管最初也是被电脑上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天天流连网吧,最后熟悉了网吧每一寸地砖也顺利花完所有钱,落得有家不能回只能被网吧收留的结局。
网吧那种地方,时不时有人要瓶水要碗面,网管要算账收钱定时撵人,专属的电脑倒是有,但也干不了别的娱乐,这个网管就酷爱跟人网上聊天,每天开着聊天室排忧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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