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雨楼】
伫立窗边的俊美男子青葱般的手指碾碎了宫中传来的密信,今日暮春节他的戏已经唱完,就是不知,许临清的戏开场没。
二十岁之前的许临清在他面前如同一张白纸,所有情绪、想法都能一眼观之。他们分别的这六年,再重逢,许临清已变成一团烟雾,他抓不住,看不清。
她说必须赶在暮春节,想必有大动作,可是却无苗头,又或许是她在诓骗自己?混淆自己视线而已。陈亭稚长叹,却又无可奈何。
那厢宴席之上,遭遇刺杀的皇帝愤然离场,顾翡被留下来处理现场。其他倒是好做,可那位为皇帝挡匕首的舞女该如何处置?顾翡思忖,却无法定夺。他寻在场宫中管事,那管事早随着皇帝去,佝偻着腰怪责自己。顾翡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并肩而立的两位男女之上。许临清心中发笑,这顾翡内心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事绝对不能问她,她的身份尴尬又得皇帝恨不得除之心。
于是顾翡走到沉铭面前,客气问询。沉铭没有回避许临清,二人交谈时,许临清就遥遥看着台上瘫倒的舞女,她面色苍白,还有生息。双眼无神的望着四周的人,她的眼神很克制,下意识的回避大殿下身首异处的男人。她看上去楚楚可怜,鲜血淋漓。
许临清回头道:“顾统领,是否该妥善处理那位女子。”
她不能多说,也无法去做,皇帝疑心极重,若是她贸然出手,适得其反。
终于来人将那女子带下去,许临清收回目光。侧身看向沉铭,男人低头回看她,似乎在问如何。
“沉铭,死人了。”她像是突然才意识到眼前的情形般,低声对他说。
高大的男人的睫毛颤抖一瞬,回答道:“嗯,怕吗。我陪你回去。”
“沉铭,人死了会去哪里?”许临清答非所问,隔着雾气看他。沉铭停顿了话,望着她欲言又止。他想到了六年前,战死沙场的秦将军,还有被皇帝下令赐死谋叛的许父及两家亲戚。如今在这世上,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无一。
她望向自己的眼中有极淡的祈求,沉铭不敢再看。他回避后答道:“人死后就什么都没有,哪里也不会去。”
“当真?”许临清倏尔心头放下一块重负,人死瞬息之间,就如同一刀割喉般轻易。不必经受折磨,像那位青年,夙愿已了,消散于天地之间。
如果,她有一天也可以这般死去。刽子手一定要有好的手法,不知顾翡愿不愿意砍下她的头颅。
沉铭回答了什么不再重要,许临清在暮春的这夜,感受到了莫名的平静。
夜已深。官员们三三两两的结伴而去,许临清与沉铭并肩而坐,马车缓缓行驶在外宫道上,偶有宫人疏忽未及时清扫的石子导致马车小小颠簸。两人衣袖难免触碰,路行一半,他们的衣袖缠绕,分不清上下。许临清没有注意到,反而是闭目养神的沉铭垂下眼眸,望着二人交缠的衣袖沉默。
“对了,还没问你,这几年过的如何?”许临清出声,沉铭立即收回视线,二人目光相碰,不约而同的闪烁眸子。
“尚可。”
“也是,京城本是你的地盘,怎会不顺。不过,我一直想问,你为何不娶妻?我们同龄人早儿女双全,琴瑟和鸣。你为何还形单影只?”
方才席上官员相互寒暄,其他事宜不方便在宴席上聊,只好聊聊无伤大雅的家内小事。许临清听到耳熟的名字,已经同另一个人绑在一起。家族间利益共生共存,夫妻和睦,孩童聪慧……她听着听着就有些恍惚,在她居无定所的这几年,京城已经更新换代半批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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