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内室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可她才坐起来,就有两个侍女不知从哪儿走了出来。
竟就是昨晚听壁脚的那两个。
她们含笑道:“夏娘说——”
除了李重骏,没人能睡他的床,绥绥以为夏娘又要骂她,提前扁了扁嘴,不想侍女却说,“夏娘说姑娘辛苦,叫厨房备了羊nai红枣粥,让姑娘吃了再走。”
绥绥愣了一愣。
……她是挺辛苦的,但又没完全辛苦。忽然被夏娘优待,她倒有点不适应,小声问,
“那殿下他……”
侍女的脸又有点红,低头笑,“殿下身子可好全了,一早、一早就出去了。”
“……”
绥绥假装听不出她的意思,左右看看,见床榻上干干净净,自己也齐整地穿着中衣。
侍女又道,“床褥和姑娘的汗巾,都拿去洗了。”
“汗巾,我的汗巾为什么要洗?”
侍女一顿,脸越来越低,唇角却一扬一扬,像是抑住不住要笑似的。绥绥愣了一愣,忽然回过味来——
啊啊啊李重骏这个混蛋,肯定是用她的汗巾做坏事,把脏东西蹭上去了。他不是有洁癖吗,怎么不用他自己的啊!
“回头洗好了,就给姑娘送回去。”
“……”她才不要。
绥绥撇了撇嘴。
她吃完了那盏羊nai粥,赶紧逃出上房,溜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去,小玉正在日光的穿廊下晒粟米。
冬日的阳光照在院子里,切过房檐,半明半暗。小玉棉袄穿得墩墩的,蹲在地上,缓缓抹开金黄的粟米堆,像流沙一样。
这是个极寻常的冬天的早上。
昨晚的喘息,浊ye,起伏,水声,泥泞的池沼里紧密相贴……荒唐得像是个梦。
李重骏那样好面子的人,一定很后悔吧?也许他还会怪罪到她头上,怨她不知好歹睡到他的床上,害得他一时情难自抑,做了对不起宜娘的事。
反正绥绥又有一个月没见到他。
听人说,他又忙起来了,也不知在忙什么。
她的院子里有一株梨树,冬天的时候树叶都落了,积满了皑皑的白雪,天气暖起来,雪也一点一点薄起来;终于,一场薄雨浇化了它,冰凉的水珠从房檐上溜溜滚下来,从树枝上滚下来,积在青石板的沟槽里,潺潺淌了出去。
长安的信使又来了。
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圣上安顿魏王回京的圣旨。
那是个微雨的清晨,绥绥撑油伞经过梨树,看见枯枝间已经吐出鲜绿的嫩芽。
她知道,李重骏终究要回去。
她呢,也终究要离开。
而功成身退之前,她只需要再做一件事。
叁月初四,李重骏在王府宴请宾客,既是辞行,也是答谢众人在他病中的探望。
他如今被皇帝点名调回长安,未来妻族又是弘农杨氏,今非昔比,上到刺史太守,下到县令,无不备了厚礼,毕恭毕敬,欣欣前来。
河西节度使虽未亲到,也派了府官来贺。
据说,同来的还有五个美人,想必就是给李重骏的践行礼。节度使算封疆大吏,皇帝依赖他们,也忌惮他们,他们送来的礼都是烫手山芋,何况是活生生的人。李重骏当然不愿收下。
自然而然,绥绥又有了她的用武之地。
在筵席上扮演狐媚恶毒的宠妾,美丽也是必不可少的武器,绥绥心知以后很难再有机会盛装打扮,因此梳妆得格外Jing细。
孔雀衫,石榴裙,重重罗绣,金银隐花。
长安风气靡靡,贵女们偏爱鲜艳的色泽,引得歌伎艳妾也纷纷效仿。她这条裙子选的是最红的血色罗锦,前两日特意又染了一回,染得她指尖现在还是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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