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凇是这一日下午时分醒来的,他Jing力不济,和云瑶说了两句便又昏睡过去。
接下来叁天里他都昏昏醒醒,医生每日都上门来瞧他的伤口。说是恢复的还不错。
未免生事端,这几日云瑶都闭门不出。
但却挡不住别人上门来。自那晚以后,云府冷清的门楣一下子热闹起来,请她过门做客的帖子就没断过,云瑶都拒了,还有那些送来的格式贵重东西,她也一概不许人收。她心里知道,无事不登叁宝殿,若不是徐昭,谁会这么做。端看那晚他的周旋,已知他也不易,又怎么敢再给他添麻烦。
陈恪行倒是在第二日晚间登门拜访了一回,带了许多滋补的东西,云凇那时刚换了药,又睡了过去,云瑶在楼下接待他。他假作关心云凇,实际话里话外的全是想借此搭上徐家。
云瑶和徐昭,说到深处去,也不过几面之缘。哪里肯再敢打着他的名头行事。全都含糊推脱了去,只说近日里忙,恐怕没的空闲。
没成想倒叫她又蒙对一回,那陈恪行隔天又来了,他照例寒暄了一会儿,就低声热络的同她说,战事已到了尾声,洋人溃退,如今已经在谈判。
陈恪行对时局判断从不自信,他这人一向求稳,向来两边讨巧,中午同北方情报系统里一名要员喝酒时,对方不小心透露近来战事收尾,忙的鸡飞狗跳,陈恪行听了想起来她昨天说徐昭忙,不由得觉得自己这回赌在她身上真乃聪明人本色。
他见云瑶听了这话一失神,以为这事儿说不得,自以为识相一笑,将带来的一盒瑞记糕点盒子留下,潇洒离开。
那盒子里一共两层,第一层是八色糕点,下一层却另有乾坤,里面用油酥纸包裹着一根重重根须都拿红线仔细绑了,小臂粗的山参。
这东西,足可以换一栋洋房。
陈恪行两边押宝,哪怕这回徐家不沾好处,他心里知道南北早晚有一战,他本人就在北方为政,要是真到了那天打起来了是个什么造化,他心里门清儿,如今露露脸,兴许真到了那一天真能有用处。不管天津日后姓林姓徐,总还需要用人不是。
他是走了,留下云瑶心神不宁一整晚。
云瑶一整晚都在想他。
那天晚上他被人围着,明明那些人有意为难他,但无论谁拿什么名头叫他喝酒,他眉也不皱的灌进去。想来那时大约战事就已经见了分晓,若不是这个原因,若林楼卿还需要徐家的帮助,谁又敢给他一份颜色看。可战事要打完了,到了要“分赃”的时候,他这个质子的地位就微妙了。
云瑶想起来那天醒来见他,下楼时她不知在想什么,失了神,一脚踏空,幸好他及时揽住了她的腰才不至于闹出笑话。重新站好时,云瑶看了他一眼,昨天的衣服早都换了,他又穿了那身戎装,眼底下面一圈浅浅的青。
云瑶那时猜,他昨夜到底是怎么睡的。或者根本没睡。
如今连陈恪行也知道战局已经收尾,可见他的日子应更难过了。
从前在家中就听人说过的,北方政府专养了一群“清道夫”——最擅长暗杀,那些Yin暗肮脏的手段层出不穷。
云瑶想着想着,心里揪动一下,他这人轻佻无状,常听人说起他的风流韵事,可她品着,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想看到他受伤。
云瑶想,因为他帮了我,他帮了我,我才会这样想。
她这晚睡的不好,做了一整晚的梦,第二天醒来却什么也不记得,眼见天亮了,头疼异常,扯扯被角又睡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时,太阳已挂在半天空,下楼时福伯像等候多时似的,急忙迎了上去。
他神色凝重,看的云瑶以为出了什么事。
问了才知道,曹家上午遣人送了张帖子来,送信来的人还再叁说,叫她千万赏光。
这话却是折煞她了,以曹家的声势,能当他家的宾客在天津城里都能吹上几年。
曹家尊贵,此事若是叫她父亲知道了,试想以他爱攀营的心性,只怕再折一条腿也要去。
云瑶问:“父亲可知道了?”
福伯和她担同一种心,他闻言摇了头,自然没有说,这几日他在一旁看着,觉得小小姐行事机警又稳妥,别出他预料,心里不由生出许多依赖,想等着她醒了一同商量,哪知一等就是一上午。
云瑶叫他不要担心,她拿了那帖子展开,嶙峋欧体跃然纸上,只说家慈生辰,明日在宝珍堂设宴。
云瑶看着那裹了寿字纹青绸的腰封,只觉得烫手,她转身上了楼,路过云凇房里进去瞧了一眼,又回到自己房里,福伯随后叫人往她房里送了一碗鸡茸蘑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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