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怀自卧室回客房,坐在床边,掂量着掌心的方盒,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本打算趁天不亮,去一趟卧房,悄声将准备好的礼物放到她枕边,等她睡醒,打开一看,领会几分他的心意。然后到吃早饭,他这低一下姿态,她那儿软一下心肠,昨夜的事就算过去。
但见她已醒,徐志怀有点拉不下脸进门。
捱到天光大亮,要下楼用餐,徐志怀衣兜里揣着礼物盒去,想着餐桌上叫佣人递一下,也成,结果到餐厅一问吴妈,说太太让小阿七把早点端房里去了。
行,他又碰一鼻子灰。
不上不落地揣着礼物去公司,徐志怀越想越觉得昨天的事既然已经发生,不如顺势揭过,送礼反倒平白添堵。
这般拿定主意,徐志怀叫来管事,让他抽时间去珠宝店退礼物。
管事接过,打开丝绒盒一看,内里是块大冰糖似的粉钻。
沉甸甸拿在手心,管事觉得这条手臂跟灌了铅似的,举不起来,只得小心翼翼问:太太不喜欢?
没给她看。徐志怀垂眸弄着西服袖扣。谁晓得拿出去她喜不喜欢。趁早退回去,我懒得到她跟前自讨没趣。
他心烦地叹了声气,扯开袖口,所幸让它敞着。
往常这东西都是苏青瑶帮他整理,今日她不下楼,家里的女佣帮忙拧了,看着挺规整,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硌着难受。
管事觉得可惜,委婉劝了句:先生,要不还是留下吧?这么大的钻,如今不好找。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徐志怀正心烦,一口回绝,让他立马去退,退不了就捐红十字会。
苏青瑶哪晓得丈夫还有这一出。
她又不是徐志怀肚里的蛔虫,为他生、为他死,他一断气,她也跟着不活。
用过早饭,她睡了个回笼觉,歇到正午,才有点Jing神爬起来,赤足下地去找昨夜藏进脏衣篓的领带。
黑底描金红花纹的男士领带卷进丝绸衬裙,在白净的衣料压出一道血印。
苏青瑶将它拿到盥洗室搓干净。屋内暖气足,搭在椅子背烘一会儿,便干透。
这条领带终归要送还。
可苏青瑶不晓得到何处寻他,思来想去,还是要拜托谭碧。
她梳洗罢,坐车去卢月楼。
因是孤身前来,事先未打过招呼,前厅的招待见苏青瑶姿态袅袅地移进门,误以为她是前来应征舞女,眉宇间带着一抹微妙的笑意,殷切地请她上二楼见谭碧。苏青瑶也未辩解,随他穿过谈笑声噪杂的房门,进到一间较为空旷的屋室。
您稍等,我去请谭姐。招待道。
苏青瑶点头答应,坐到屋内的木椅子上等。
枯坐了约莫一刻钟,还不见谭碧来。苏青瑶怕天太晚,来不及赶在徐志怀到家前回去,就打算出门寻个话事人问情况。她依照残存的记忆拐进较为僻静的后庭,行到半途,忽见走廊的岔路口闪过一道熟悉的人影,瘦高个,穿身朴素的棉袍,戴圆框眼镜,像极了贺常君。
苏青瑶轻轻唉一声,正想叫住他,却看那男人健步如飞,像在躲什么人,没几下便消失在她的眼前。
真怪,苏青瑶暗道,决意跟上去看看。
她随残影消失的地方走,拐过弯,面前是七八间厢房,旧式装潢,两端焚着落地大香炉。苏青瑶踩着几寸厚的地毯,逐个门听过,户牖内,娇笑或浪叫一浪卷着一浪,彼此挽着手隐约透出门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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