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鹤生如约来找她。
她面纱站在门外,身边带着上回见着的被称呼陈叔的郎中。
文卿看着她,一下子鼻头又觉发酸。
但回想下午的事,这个事实让她有些不服气。
她咬着下唇,委屈而倔强地看着她。鹤生见状,便将杖端敲了敲地面,发出叩叩两声响动。
院子里春桃听见叩响,探出脖子张望,姑娘,是谁来了?这厢看见从姑娘头顶露出的半个脑袋,以及插着木簪的发髻,便扔下扫把出来迎接,道长您怎么来了?
听说夫人生病了,远亲不如近邻,贫道多受姑娘照拂,便带了郎中前来探望。
她的声音轻而细,波澜不惊,在夜色之中尤显清幽。文卿心中一紧,一下子几乎控制不住地酸楚起来。
春桃将人请入院内,文卿低头站在旁边吸了吸鼻子,鹤生进来的时候,肩膀与她微微相碰。她垂目看了她一眼,像是安慰,但没有多说,便带着郎中进去了。
鹤生说陈叔的针法一绝,或许是真的,因为施了针后她娘的睡容已经显得安稳了许多。
事后婆子又留鹤生与陈叔二人吃茶,多又问了一番鹤生腿脚受伤的缘故,以及寻常的一些家里的情况,鹤生一一拿家道艰难应付,文卿则低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一通嘘寒问暖,陈叔最后就着夜色渐深离去了。文卿与鹤生站在院子门口请送其离去。
直至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二人皆没有多说一句话。
她们就这么沉默着。
这让文卿心中的委屈从心底一下子累积到了喉头的位置。
她感觉她的咽喉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整个胸口闷闷的、酸酸的,很难受。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小而不经意,但发出的却是两声带着鼻音的抽泣。
听见了自己的这个声音,她更加难以自持地捂着嘴巴,一声一声益发厚重的抽噎从她的指缝间流露出来。
一会儿,伴随着一声几可不闻的叹息,她感觉她被圈进一个带着寒气的怀抱。
鹤生外层的道袍有些微冰凉,但不一会儿,她的体温便透过层层衣服传达到她的身上。
这个怀抱逐渐变得温暖。
她的哭声因此也更加无法控制地变得放肆,埋在她的怀里,最后全部化成一系列断断续续的难听的呜咽。
好了,没事了。鹤生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她非常要命地发现,她对这人的依赖已经到了比她自己想的还要严重的地步。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她便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安心。
她想,或许她从一开始知道她是那个愿意帮自己的人,她就下意识地想要依靠她。
她在被她吸引着、引诱着的同时,无助地将她当作救命稻草。可她甚至没有像嬷嬷一样追问她的腿伤、她的过去、她的父母。
或许曾经有过的,但她很快就退缩了。她在心中默认她一定会对她隐瞒,同时不愿承认鹤生她确实、彻彻底底地不是荣卿。
她只是自私地不愿斩断自己龌蹉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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