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4日

    第十六章、神谕

    宫廷禁卫再次动身，侍从催动车架前的高头大马，驾着向王宫居殿驶去的马车缓缓离开了银山大殿。

    与妹妹一起坐在马车车厢里，罗兰漫无目的地盯着窗外掠过的景色，在进入到这个没有外人的私密空间后，他反而更无所适从了。

    前世生母早逝被老爸一手拉扯大的他，本就没有多少关于妈妈的记忆，这辈子多了一位既熟悉又陌生的母亲，让少年忽生感慨。

    「……罗兰～？」

    爱莲娜看着身侧莫名走神的小儿子，摸摸他的头发呼唤道。

    「啊！母亲大人，我在。」

    罗兰连忙从回忆中拉回自己开小差的思绪，立即反应道。

    「你啊，都没外人了，还叫得这么生疏，要叫妈妈～」

    爱莲娜假装生气的轻轻揪了一下儿子的脸蛋，埋怨起来。

    「……呃……妈妈。」

    少年赶紧老老实实的换回了日常的称呼。

    这更亲切的称呼一说出口，他自己也顿时轻松了许多。

    望着大公妃那满是爱意的眼神。

    ……这就是母亲的感觉吗？少年恍惚了一下。

    心间升起的暖意，是种属于亲情的温馨感。

    被大公妃搂着，他顺从的学着妹妹的样子，自然而然靠在母亲的身上，呼吸渐渐放松下来。

    脸颊仅隔一层衣物贴着爱莲娜的身体，脸颊不经意蹭着母亲温暖的侧身，少年被一种不同于其他女性身上的舒适感温润了心神，体会着和妈妈怀抱的亲密和触动，只有这一刻，他没有感到丝毫淫秽的情欲，从未经历过的母爱让罗兰舒服得眼眶发酸。

    这是一种彷佛自己如何任性都会被对方包容、被对方接纳的安心感，让他不自觉的慵懒安逸。

    也难怪只是靠在母亲的怀里，莉莉娅就像打盹的小猫咪似的彷佛要睡着了一样。

    「……做得不错哟，罗兰，这段时间茱莉亚的信里没少夸你呢，听说她说，你那些对功课写下的见解，已经优秀到让她以为自己在审批议政官的卷宗了。」

    爱莲娜怜爱的搂着子女，给孩子们顺着头发，一边自豪的柔声夸奖。

    「没什么，都是茱莉亚姐姐教得好。」

    罗兰眼神飘忽的讪讪答道。

    也就是刚苏醒那几天，面对原本早教进度的宫廷课题里有关伊瑟亚和奥菲莱尔历史的浅显题目，他没控制好答题力度，过于显摆了自己肚子里那点儿半瓶醋的键政视角，其中对战争和国事的内容理解不管正确与否，至少就他一个年幼且深居宫苑的小公子而言，着实超纲了太多。

    好在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应表现得那么异常，后来的宫廷政史课里就收住了继续高谈阔论的欲望。

    「我知道你最近格外用心，茱莉亚说你已经掌握了十个三环以内的防护系和塑能系法术，像你这样年纪的时候，妈妈比你可差远了。」

    爱莲娜低头，下巴爱惜的蹭蹭儿子的头发，继续自豪的夸赞起来。

    「嘿嘿，只是些初阶法术而已，学起来不算太难……」

    和母亲亲昵的接触让罗兰舒服得哼唧唧起来。

    他苏醒后的学习确实很用心，一来是学会那些神奇的法术对罗兰而言很有兴趣，努力一下就能掌握那些超越自然的力量，这何乐不为；二来是以他现在的血脉天赋，让罗兰真不觉得寻常的低阶魔法学起来多么困难。

    老实说，身体头脑都没有物质上的变化，就算是原主自己，也一样能在这方面像表现得很优秀，唯一的区别是前后积极性的差距。

    半精灵当真是普遍的慢性子，有足够时间挥霍，他们学习技能的进度根本没有人类那样的紧迫感，所以当前世一如常人的罗兰，发挥出自己过去啃书刷题时的态度后，在宫廷中其他人看来自然进步神速得多。

    反过来讲，在宫廷礼仪等等一系列务虚的，所谓修身养性的艺术课上，罗兰没有太大兴趣，还是像过去那样摸鱼摸得透彻。

    「在我们回来前表现得这么努力，是想讨好你父亲开心吗？」

    爱莲娜对儿子打趣道。

    「呃……您，都知道了？」

    罗兰抬头，挠挠后脑，这话说的有些明知故问，显然无论是大管家寄给大公的信件，还是安德鲁叔叔好心的说情，自然早早就让父母知晓了他的任性之举。

    「你啊，那个贪心的小念头真够突然的，真是吓了我和你父亲一跳，妈妈现在问你，你是因为什么才冒出这种想法的呢？」

    爱莲娜不想吓到儿子，尽量放轻声问道。

    听到母亲提起这个话题，贴在爱莲娜身侧的小公主也竖起了耳朵看向罗兰，少女其实也很好奇，为什么兄长会开始介意其他男性接触自己。

    罗兰盯着母亲与妹妹的目光，心里知道正题来了，思维立刻过了一遍提前想好的说辞。

    他目前想独占恋人的理由当然很简单，若对于正常的「人类」

    而言，这种对伴侣的占有欲根本不用解释，作为成年的半精灵，见多识广的爱莲娜很了解人类社会的情感，奈何大公妃的问题不单纯是表面上的意思。

    作为深居宫苑的公国继承

    人，忽然萌生了不属于半精灵社会的三观，身为半精灵统治者的弗朗西斯和爱莲娜，不免怀疑有人趁他们外出时刻意诱导了儿子的价值观念。

    这对于一国储君而言是件相当犯忌讳的事情。

    虽然宫廷中鲜有外来的人类来往，且吉尔德也仔细调查了所有日常接触过罗兰的宫廷侍从和贵族，并没有发现这种情况，但大公夫妇仍担心罗兰的想法可能来自什么人的有意为之。

    罗兰这些日子里思考了许多，他也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所以必须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打消母亲对这方面的疑虑，罗兰：「其实，最开始是两个月前……」

    少年坐直身体，回忆他最近翻找的古籍内容，开始认真的对母亲漫天胡扯起来：「我在内廷的大书库里无意间读到了一些我族的古老历史，有关古精灵的凤凰之女爱上人类，与之结合后诞下第一位半精灵先祖的传说。」

    「我看到了许多有关人类的故事……其中，人类伴侣间似乎认为，与非伴侣的结合是种对恋情的背叛，人类世界的悲欢离合与种种纠葛让我有些迷惑，而读得越多，在发现我们半精灵在几千年前，也和人类的观念一样时……我做了一个噩梦。」

    「我梦到莉莉娅被其他人夺走的景象，那梦里，妹妹被外人占有甚至离开了我，现在一想起莉莉娅在他人怀中的画面，都会让我十分痛苦。」

    罗兰说完，看向车厢角落中安静坐着的贴身小女仆，进一步补充道：「所以自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愿意看到任何其他男人靠近莉莉娅了，还有蕾妮也是，我想要像人类对待伴侣那样对待自己身边的恋人。」

    虽然他对母亲解释的这段说法是编造的，但这理由也并非完全虚假。

    这段日子里类似被不幸牛头人的噩梦，罗兰晚上也确实做过不少次，只不过是因果颠倒，或许是因为他过于害怕这样的坏未来，才会经常萌生这种梦兆。

    「小东西，你就因为这个？……」

    爱莲娜失笑的揉揉儿子的脑袋：「被古代的传说故事影响？至于这样自寻烦恼吗？」

    大公妃转而叹道：「罗兰，现在的我们和人类终归是不同的，我们把肉体与灵魂的爱恋分开看待，以达到种族在情感和生存间的平衡，否则伊瑟亚早已消失在了历史优胜劣汰的长河中，只是身体上的欢愉，那是为了繁衍种族而进行的消遣和必要之举，这怎么可能会夺走莉莉娅对你的爱呢？你就对你的妹妹那么没信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