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沿风笑声肆意:“看来祯王也不是对我们大恒毫无了解嘛。”
江棠舟饮了一口茶,却道:“我对你们大恒没什么兴趣,只是好奇——我要和亲的人,是谁?”
“太子、三皇子、五皇子……”卢沿风啧一声,摇了摇头,却是一笑,“谁知道呢?”
江棠舟的眉头皱起来:“此话怎讲?”
卢沿风轻轻摇头,眼神微戾,声音被压得极低:“因为谁也没想到,勤国送来的人,竟是个男人。”
江棠舟神色略微一僵,片刻后却是摇头笑了:“我也没想到,把我送过来,竟是来和亲的。”
“看来,”卢沿风幽叹一声,马蹄声溅起满地淤泥,他往前而去,略过马车,“你们勤国也一点都不太平。”
“奇奇怪怪的……”听雨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案几,收回视线,“爷,您真要……和亲啊?”
江棠舟垂下眼,冷笑一声,眼中寒意瞬时收敛,不消一瞬又恢复那般平静模样:“我还是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
“可是……”听雨话语顿止,“可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江棠舟停顿片刻,道,“他们要斗,我们看着便是了。我也无心掺和。”
听雨这才松了口气。
江棠舟却是把接下来的话咽入了肚子里,没说出来惹听雨的担心。
他虽然无心掺和,可这世间大多数争斗,并非是你想不掺和,便不会被卷进去的。
他从小到大从不主动招揽任何麻烦,可不也成了那个被麻烦卷进去的无辜之人。
死人漠至京都这数日里,恒国下了好几场雨。及至最后一日,便成了暴雨,家家户户闭门不错,鳞次栉比的屋脊之间,雨珠顺着横梁泻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水坑来。
江棠舟虽未来过京都,但从说书人的嘴里听过,恒国京都处处繁华,与听雨口中所说之景却是大不相同。
笔直的街道上连个叫卖的人都寻不到,偶尔看到一个,还是开了门出来寻东西的。
听雨掀起帘幔一角,好奇的望着窗外之景,道:“爷,都说恒国热闹,我看这样子,甚是萧条啊。”
“许是在下暴雨的缘故吧。”江棠舟笑笑。
街上空无一人,送人质的队伍就这么长驱直入,往皇宫而起,未掀起丝毫风浪。
恐怕恒国的百姓都不晓得,勤国竟然送来了个和亲的人质,他来得没有声息,只是不晓得未来的路,又会是何般模样。
除了江棠舟与卢沿风,其他人便不得进入大殿了。
江棠舟对此处不太熟悉,唯恐摔了大马趴丢脸,便以卢沿风的身形为参照物,好歹是安安全全的抵达了大殿中央,他看不见此处到底是何等摆设,又有哪些人,故此心情还算是平和——说紧张,是一丁点都没有的。
卢沿风请了礼,江棠舟便双手抱拳,也朗声开口:“拜见凌俞帝。”
大殿中先是静默了一瞬。
江棠舟能感觉到各种打量自己的眼神,或轻或重的,从头望到了脚。他倒还算镇定自若,毕竟从小到大都是被这般打量过来的。
只一直都未曾听到那凌俞帝说话,他心下甚为奇怪。
又过了片刻,才听到一道清越的男声朗朗入耳:“父皇,人祯王同您见礼呢。”
似是提醒。
此人的一声提醒,倒像是把这平静的湖面给砸了点水花起来,所有人又都望向了那高坐殿上、身着一袭明黄长袍的凌俞帝身上。
只见他左手持着一卷书籍,右手时不时指一指那上面的字儿,长发虽然整理,却不难看出仍有些乱糟糟的,一张脸颓丧异常,眼下挂着夸张的黑眼圈,活像是好些日子未睡觉一般。
听见人说话,他才醒过神来似的,猛的抬起了头:“哦?……哦,哦。”
他眼神又很快飘回到了书上,只看了一眼江棠舟:“起吧,起吧。”看上去浑浑噩噩的,心思仿若全未在殿上。
他翻了一页书,露出封皮两个字来——“炼丹卷”。
江棠舟的双腿微微发酸,总算可以站直。
卢沿风扫他一眼,迈开大步往凌俞帝的身旁走去,他不动声色的取走凌俞帝手上那本书卷,凌俞帝变了神色,抬头刚要发作,看到是他,便话音一转:“沿风,你回来了——快,来帮朕看看,这一页,是如何……”
“陛下。”卢沿风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压低声音与他耳语道:“勤国祯王到了。”
此刻,凌俞帝才算是彻底醒过神来。
他正了正身子,坐直了,望向殿中之人,只见江棠舟着一袭浅色素衣,微低的头露出风姿绰约的半张脸,身形颀长,宛若惊鸿,浑身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气韵。凌俞帝往后靠了靠,问道:“你便是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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