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心迹
挖沟渠的第二天,苏逸梵站直了身,四处张望,她在寻找陈从牧,想知道他今天干活会不会戴上那副鹿皮手套。
看什么呢?田妮把手在她眼前晃。
没,没什么。
对了,逸梵,我哥告诉我,陈主编虽然有孩子,可妻子已经过世了,现在是单身呢。她眼里满是天真的喜悦。
那又怎么样呢?苏逸梵继续挖土,她既然来改造,就要好好干活,或许她的档案会被写上表现良好,提前让她回到繁华的奉天。
我向组织申请加入《北大荒文艺》编辑部,已经得到批准了。田妮手舞足蹈,挖土的干劲都多了几分。
真真好。
苏逸梵心里泛酸,她也还想继续做他的校对。
田妮的视线转向后面五六米处,手中的铁锹插在黑土地里。
苏逸梵也顺着看过去,看到了戴着鹿皮手套的陈从牧。
恰好与他四目相对,她尴尬地撇过头。
田妮却跳着脚蹦起来不断拍打起苏逸梵的胳膊,他,戴了,戴上了我亲手缝的手套。
真好。苏逸梵还是如是说。
穆棱河的水被人造渠引入,这片黑土地终于可以长出饱满稻米,滚圆大豆。
所有人都在憧憬着第一年的丰收。
田妮拿着本子去找陈从牧,陈主编,我写了篇文,能不能帮我看看?
[穆棱河畔的秋色]是题目。
[夕阳西下,我站在穆棱河畔,抬头见村庄的炊烟袅袅,低头就是新生的嫩绿的稻米秧]
写得很好。陈从牧对她淡淡一笑。
就这样?能不能帮我改一改?田妮希望得到他更多的关注。
好。陈从牧没有拒绝,也没有说多余的话。
那就谢谢陈老师了。她突然改换了称呼,对他咧嘴笑。
对了,这副手套还給你。他从抽屉拿出来。
啊,为什么要还?
陈从牧有些木讷,干活的时候他看到了苏逸梵,他急忙从裤兜掏出手套戴上。
他有点怕她,怕她看到他没戴,数落他一顿。
她会这么说,[主编同志,你的手还要不要,不要叫我担心。]
可回来细细想过,这是田妮做的,不是她。
他不自在。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他想了半天,说出这样的婉拒理由。
那一瞬间,田妮脑部的气血似乎全被抽走,大脑一片荒漠。
她亲手缝的手套,他居然要还給她。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他不喜欢她,她不傻。如若喜欢,他定会奉若珍宝。
她倔强地耍气对他喊,你都用过了,用过了就不能退。
田妮,跑哪儿去?田鸿恰好看到田妮从屋子里跑出来,他拦住她,望见窗内执笔低头写字的陈从牧,好像明白了。
要你管。田妮甩开田鸿的胳膊,跑进了长得半人高的野草丛里。
天黑了,苏逸梵端着盆又出来洗衣裳。
现在天变暖了,她可以穿着短裤拖鞋,把手放进刚提上来的井水中也不会觉得太凉。
肖文丽也抱着盆走出来,有没有看到田妮?
没,没啊。怎么,她还没回来?
没有,晚饭过后,我看她兴冲冲拿着个本子往宣传部去了。
那我去找找。苏逸梵放下盆就往外去找。
田妮她会去哪里?[拿着本子去宣传部]
对,她一定是去找陈主编去了。
苏逸梵脚步拐了弯,端起手臂,往那边跑去。
宣传部几件屋子还亮着灯,她不管谁在谁不在,进去就喊,陈主编?陈主编?你怎么来了。陈从牧还在桌子上写东西,见有人来,直起身见是她。
田妮是不是来过?
嗯,她拿文章給我看,让我帮她改一改。
她人呢?
走了。
她到现在都没回去,你是不是和她说了什么?
我说要把手套还給她。
苏逸梵叹气,吼他,你是不是傻,人家亲手缝的手套送你,你居然说要还?榆木脑袋,没时间和你说,我得赶紧去找找她。
陈从牧见她匆匆跑出门外,往更深更广袤的农田里去跑。
喂喂拿上手电筒。他跟在后面跑出去,他怎么放心她一个人。
我带了我带了她空旷的回音越来越小。
等等我。陈从牧跟在她后面,跑出去没多远,就得弯下腰扶着膝盖喘气。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往营地办公室去。
田营长,苏苏
喝口水,怎么了?田鸿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忽然闯进他的值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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