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赛睡了一觉,又吃了热乎乎的汤水,浑身出汗,烧已经退了。她一进村,就听到有农妇在骂骂咧咧地跟邻居说:
我上个茅厕的工夫鸡就没了,是给鸟叼走了,地上还有爪印哩!
那只鸡果然是偷来的。
这家不好借食物,她便静悄悄地绕着几座屋子走了一圈,结果发现一个悲哀的事实程子期差不多把全村的鸡都薅了一遍,选了一只最好欺负的童子鸡,他从没干过这种缺德事,手脚生疏,弄得整个村子鸡飞狗跳,但凡在家目睹了战况的农民,无不啧啧称奇:
这年头连乌鸦都会偷鸡了!我告诉你,它可有劲了,也不知吃了多少耗子才长到这么大。我家的狗见了它都怕,好个怂货,白养它!
让我再见到它,非把它拔了毛喂猪!
程德赛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借粮,好容易做了一番心理工作,大着胆子敲门,主人家见她穿得又脏又破,以为是哪里来的叫花子,没好气地把门一摔:
俺们穷得叮当响,哪有余下的饭食?这年头你还有命活着,就该给观音菩萨上柱香了!去去去!
但不吃饭就得饿死,最后她盯准了一户晒着苞米的院子,趁农妇抱着柴火进屋,在稻草上抓了几根苞米撒腿就跑,跑了一段路,心中的愧疚越来越深,可后面的大黄狗凶恶地吠叫,眼看就要追来,她只好硬着头皮溜回了林子。
程子期乖乖地待在营地里,守着他那壶咕嘟咕嘟冒泡的英国绿茶,见她抱着东西回来了,站起身懊悔道:
我不该让你去的,那些人好凶
人吃不饱肚子,自然没有好脸色,何况你还偷了他们的鸡。
她把苞米往铁罐里一丢,程子期叫起来:我的茶!
得了,你那叫什么茶,我给你加点料。
他不满地抱怨道:怎么能不喝茶呢?这个玉米可以烤了嘛。
乌鸦老爷,苞米都晒成这样了,您烤了还咬得动?
他把头一偏,扬起清瘦的下巴,我就咬得动。
程德赛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的长衫里有什么闪了闪。
她不动声色地挨着他坐下,和蔼道:你还有Jing力暂时变一下乌鸦吗?
怎么?
能不能变?
他看她没有再抱怨的意思,便摇身一变,从衫子里跳出来,讨好地伏在她膝头,纯黑的眼睛眨巴着。
你的眼皮是淡蓝色的哎,让我再看看。她凑近得极近。
程子期咳了一声,顺从地闭上眼睛,刚想优雅地说两句甜言蜜语,整个鸟就被提着爪子倒吊过来。
上当了!
程德赛一手撑着树干,一手倒提乌鸦,拿出在赌场里摇骰子的劲儿,把他摇得五脏六腑哗哗响,油光水滑的羽毛像刺猬一样炸开,里头藏的东西叮呤咣啷全掉在地上。
好啊,你藏了这么多银子!
她看着地上亮闪闪的银片数了一数,足有十几片指甲盖那么大的。
你不是说就收藏了一片吗?啊?这些都哪儿来的?
你别晃!别晃!头晕我说,我在苗寨里捡的
捡?我看你是偷!
没有!我真是捡的,他们早上做法事,就把这些洒在河里给河神,世界上哪有河神啊,一点都不科学!
程德赛提着翅膀把他正过来,四目相对:不许骗人了啊。
嗯嗯。
她抓起一把银片,和颜悦色地道:去把这些给你偷鸡的那家,还有我拿苞米的那家,就是村东头第二个房子。
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我捡到这些银片,它们就是我的收藏品了。再说,凭什么我是偷,你就是拿?
程德赛语塞一阵,反驳:因为我比你有良心,能想到拿了人家东西给赔偿!
你那劳力士手表也挺值钱的
那是我妈的遗物,我身上要是带着钱,怎么着也得给他们一些。你到底去不去?
程子期张开嘴,冲她吐出舌头,然后把她手心里的银片重新用喙插到羽毛间,扑棱棱飞上天,嘎嘎叫了几声,很不情愿的样子。
程德赛哼了一声,自言自语,还给我摆脸色,这封建地主就是缺少无产阶级的毒打。
过了半个钟头,程子期恹恹地回来了,还顺便在河里洗了个澡,嚼了几根煮软的苞米棒子,倒头便睡,连晚安都没跟她说。
程德赛拍了拍他的肚皮,不生气了啊,咱们回昆明吃好东西,火腿、橙子、牛rou米线。
他背朝篝火躺在地上,半天都没说话,她以为他睡着了,悄悄贴过来看他的脸,忽然唇角被飞快地啄了一下。
程子期收回尖尖的嘴,满意地说:我还要喝茶,吃nai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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