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的人。我的目光摇晃起来,随即我发现不是错觉。前方深处的黑暗正在摇曳,
三两个脚步匆忙的人影正跌跌撞撞地向我跑来。
远远扫一眼,我便知道了她们的身份。三个女人都浓妆艳抹,轻而薄的衣衫
露出大片肌肤,苍白的脸上带着恐惧和惊惶。她们没有看到靠着一栋握手楼的墙
根抽烟的我,顺着仅有我身后这一个出口的,伸开双臂就可以摸到两侧出租屋的
墙壁的窄巷,踩着鞋跟如同锥子的高跟鞋,歪歪扭扭地拼命跑着。
毫无疑问,她们是被我的那些同事追赶的对象。我是警察,现在在扫黄,理
所当然该拦住她们。昏暗中我注视着三张越来越近的脸,最年轻的大概还不到二
十,脸上的风尘间还弥漫着稚气。而年纪最大的那个,即使化了再浓的妆,也能
看出足够当她的母亲。
最年长的那位女子带头跑着,一边跑,一边还关心着两位姐妹:「小芬,别
脱鞋,千万别脱。踩到玻璃就完蛋了。」「琪琪,别怕,不用回头看,出了这巷
子就没事——」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终于看到了巷口边的我。
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停下了,黑暗的窄巷陷入了安静,只能看到三双疲惫而恐
惧的眼睛里溢满的绝望。
我注视着她们,什么都没有说。我突然想起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们。没有错,
我确实见过她们,至少见过带头的那个中年女人。当她向我跪下的时候,我更确
认了这种感觉。所以,在她哭泣着哀求我只抓她一个人的时候,我转过身去,背
对着她们,朝着巷口外有些遥远而模糊的灯火吐出了一口淡淡的烟雾。
我听见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和不成语调的感谢。没错,我又徇私枉法了。
不过我刚刚还承认了自己不是个什么好人。作为一个警察,这么放她们逃走当然
是渎职。但我觉得偶尔做做收点钱或放嫌疑犯逃走之类不光彩的事却也挺快活。
我确实很快活,她们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看了一
眼她们的背影。我这才意识到为什么感觉像是认识她们,一个这样的背影正从我
的记忆里摇曳而出,和眼前的背影重叠在了一起。
*********
「心儿,快过来!」那仍然是一个秋日的黄昏,金黄的夕阳照耀着金黄的原
野。我钻出公路边水渠的涵洞,兴高采烈地抓着一条小蛇,向着公路上为我们看
守着书包的妹妹挥动手臂。
心儿清脆地哎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顺着土坡滑到水渠边,然后一边拉开一段
衣襟,一边看着我求情:「哥哥,这个蛇的牙齿要是没了,会死的吧?别拔好不
好?」
我吓唬她:「那就让它咬你两口。」
心儿只好垂着头,不说话了。我专心致志地捏开小蛇的嘴巴,把心儿衣襟的
边缘塞进捏开的蛇嘴里,然后又把蛇嘴捏紧。这样,小蛇倒钩的毒牙就被衣服挂
住,然后我用力一拉,毒牙就钩在衣服上被硬生生地扯掉了。
我检查了一下,非常满意,把没有危险的小蛇缠在脖子上,打了个结。但心
儿的脸上却有些难过,看着远方没有说话。我正想嘲笑她两句,一位同伴却叫了
起来:「快看,快看,根伯又去镇上卖鸭子回来了。」
根伯是村里的一个孤老。那时候他大概五十岁吧?或者五十五岁?他一辈子
没有娶媳妇,独自住在半间还是打土豪分田地的年代分下来的,在这世纪之交已
经千疮百孔的破瓦房里,养着一群鸭和一条很凶的老狗。他沉默寡言,总是黑着
脸,佝偻着身子悄无声息地摸索着什么。一旦我们惹了他,他就会放狗来追。不
论是人还是狗,都是我们这些顽童的死敌。
「管他干什么。」一位小伙伴马上生气地转过头去:「我们去勋哥家里看还
珠格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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