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沉酒略一扬眉,丝毫不觉得意外。她再度开口,语气已然没有先前那般热络,大人未免太过武断,竟将这几案统算作南邑的不是。
北梁死伤已成定局,梅公子叫人如何相让?祁扇在她的话刚落地就开了口,仿佛对方的驳斥完全在意料之中。
梅沉酒骤然攥紧了手,意识到自己在黄纸上掐出不小的皱痕后才缓慢松开。她当然不可能撂下此间的一切,大骂祁扇的狼子野心,更不可能无视北梁如今胜于南邑的实际,于是强耐下脾气道:在大人眼中,南邑的人命就如此轻贱么?最是绵软无力的质问,却有不容置喙的底气。
祁扇闻言陷入短暂的沉默,肆无忌惮的目光由梅沉酒的头顶发梢,再至面颊双肩,最后停留在人捏着爰书的一双纤细的手上。他忍俊不禁,是我心急,口不择言了。
仿若看不见梅沉酒铁青的脸色,祁扇取过陶碗,使着勺耐心撇开沸汤中的浮沫,满当地为她添上热茶,事关北梁,人臣自然会多几分焦虑,若有冲撞之处还望梅公子见谅常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身为臣子若是不能为君分忧即是罪愆。不如我与梅公子一同查案,归国后陛下问起也好一一作答,不至于毫不知情,让陛下以为臣是受人愚弄,无所作为。
如此委婉恳切,与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梅沉酒无法抑制地抽搐嘴角。
祁扇的请求并不算过分,既然此案牵扯双方,更有外使在侧,稳定时局才是当务之急。只是祁扇当真会安分协作而不去惹是生非么?谁知他是不是受了北梁皇帝的私命暗察南邑的民情。
思及此,她便拿不出什么好态度去应付人,无言垂了眉眼。
尚在踟躇间,祁扇倾身将先前侍女放远的那盘ru饼取了过来。细腻的莲纹青瓷盘压住爰书一角,他端了十成的好心道:梅公子不若尝些点心,心情畅快便能想出答案了。
望着炉火出神的梅沉酒终是掀眼看向祁扇,接着视线下移,落在那碟洒满碎糖、被片得薄且小的ru饼上。她脸边的肃色忽然有些维持不住,屈指推回碟后重新看起黄纸。
其中字形丝毫不具美感,独胜在整齐清晰。目光随着墨迹向下,梅沉酒这才惊觉那份不安生自何处。爰书上的名字都是生面孔,唯独赵海是个例外,而他被关押在营内,并非关城。
当初她随宁泽进入牢内,只半玩笑般草草把从赵海嘴里撬出的线索联系了一番
梅沉酒视线凝于爰书上案毕两字,心底不由警惕起来。她搁下手后抬眼正视祁扇,不冷不淡道:祁大人能协同调查再好不过。但
但是什么?祁扇持笑反问。
既然祁大人现今在南邑,也当遵照南邑的律法行事。今日周大人只安排在下与外使相见,其余之事还要另作打算。
自然是听由南邑安排。祁扇善解人意地颔首应答,不再多言。
几句交锋里把要事作结,梅沉酒先行告离。尽管共处的时间算来不过一个时辰,她却觉得格外难捱。
堂外的矮树护着枝上凌厉的针叶,在关城的寒意下如常恣肆。反倒是她这样的人,不能耐受这霜冻半分。梅沉酒跨过门槛,闭门后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才意识到祁扇先前就关了窗户。
她沉默片刻,偏头望回堂中。由着临窗相看,斑驳的光影顿时让屋内不清晰起来。祁扇并未察觉到外人的视线,脸上一贯端持的笑意消失了踪迹。他眉目舒展,极富耐心地用指节压下梅沉酒方才在爰书上使劲掐出的褶皱,平整后也不继续看,只使着指尖缓而慢地抚动,仿佛在赏鉴什么名贵金玉。
寒风又起,梅沉酒不自觉地瑟缩,退步时误踩上地面未扫净的枯枝,忽得惊觉她已站在此处瞧了祁扇良久。
世上相似之人或像于骨或像于皮,哪怕她嘴上再怎么不愿意应承,祁扇与弘德像有六分也是不争的事实。尤其那独处时的沉定模样,神态几乎与一人无异。梅沉酒倍感头疼,到底是弘德身上缠有什么凡俗琐事她浑不知情,还是这只是Yin差阳错的巧合?
无奈的慨叹转瞬即逝,她打算沿小道返回前院。转过身时视线触及对侧廊下,发现正朝着自己招手的周识。
寻常官员格外讲求行走坐卧的礼俗,这样夸张的举止绝不会展露于外。梅沉酒吃惊于他的耿直,走近忙推脱了行礼,开门见山道:在下正与外使相谈结束,想着来寻周大人解些疑惑呢。话尾稍扬,显然心中愉快不少。
梅公子言重了。公子远道而来协助调查此案,下官定当知无不言。周识恭敬回答,将人领向廊道尽头的另一处小院。
梅沉酒紧随其后,待周识不再匆匆而行,便敛去寒暄沉言:敢问周大人,外使手中的爰书是何人撰修?
爰书初本由在下随几位大人调查后亲手所修明是该直截了当道出的话忽得一顿,周识的脸色倏然僵硬,声音隐约发颤,外使手中的爰书为县衙主簿誊抄校对后转交。主簿做事向来慎重但若真是复本上出了差错下官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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