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姝在书中学了一个知识。
书中说:艺花可以邀蝶,垒石可以邀云,栽松可以邀风,植柳可以邀蝉,贮水可以邀萍,筑台可以邀月,种蕉可以邀雨,藏书可以邀友,积德可以邀天。
但是书中没说,如何才能邀鱼。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来,于是她打算去问学识渊博的爹爹。
天色暗了,寒风吹来,六花斜飘。
裴姝在滴水檐下迟疑,这么大的雪,用两只腿走到爹爹哪儿,身上得惹上厚厚的冰雪,变成狐狸泡去爹爹哪儿,身上的雪会少半分,毕竟四条腿比两条腿跑得快。
可是爹爹说在府里的时候不能变成狐狸,除非是在寝室,若露出马脚,是会被眼馋的人抓去剥皮的,那样会变成一只无毛的狐狸,与阿娘相似,丑得碍眼。
裴姝一面想,一面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前院。
裴焱还没下番,正揉着发疼的太阳xue看文书。
裴姝藏在柱子后,探出半张小脸,欲前欲退。
裴焱瞧见,放下文书,招呼她过来。裴姝迟疑不前,先问:爹爹有空闲吗?姝儿可以问爹爹一个问题吗?
当然。裴焱回道。
裴姝跨过门槛,直搭直坐在裴焱身边,把书中的话,一字不落复述一遍,才问:所以爹爹知道如何才能邀鱼。
裴焱反问:姝儿邀鱼来,是想吃它们吗?
这个问题答案很明显了,裴姝乖巧点头,把狐狸的茸茸耳都点了出来:嗯呢,姝儿最近想吃红烧鱼。
裴焱:
裴焱是个恣女口体之人,说要建个鱼塘邀女来,话落地没多久,他便裁排一群圬工,在后院里建了个大鱼塘,并买来无算条鲜美的肥鱼,费了数十两。
周巡得知,痛心不已,暗骂裴焱忒败家:府君好端端的,怎建起鱼塘来?外人皆说裴府君此是溺女之举。
裴焱心里不以为然,懒懒驳道:翁翁勿恼,此番用的是私银,私银于我来说是汤里来的东西。我非是溺女,他们不知姝儿观鱼是为陶冶情Cao,亦能练笔资与画资。
鱼塘建好,裴姝下学便掇张凳子,坐在鱼塘旁背郎诗,往前她都是在屋子里开轩背郎诗的。
诗背完,便心无旁骛地观鱼,几次看得入彀,茸茸的一条尾巴冒出来了都不知,痴也。
裴焱始终觉得裴姝这般观鱼不算痴,粗粗算是孩儿的天真性。
而鱼儿被一双耀着恶光的眼睛盯着,打团儿缩在假石下瑟瑟发抖。
裴姝机灵,观鱼观到兴致大开,便会握管濡墨,或画,或写。
画的是鱼儿游时灵活的姿态,写的是与鱼有关的事儿,字画之工,读起来、看起来可可喜喜的,裴焱总要抽扬她一番。
比如鱼塘建好的第一日,裴姝在记事册中写道:
母鸡闲来翻蚂蚱,群鱼连连入照台。
檐上衔蝉愁又愁,探爪不能把鱼勾。
裴焱对这入照台三字不解,问之,裴姝眉间稚气大增,解释:水清时可照人之容,就如照台一样,不总说镜于水吗?鱼儿离不开水,姝儿想,若是鱼儿真能入照台,那梳妆为容时也能看见它们、捧着它们,与它们形影不离了。
裴焱闻言哂之。
裴姝时不时在记事册里留下稚嫩的文字,某日被老师责备上课时走了神,她便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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