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祐(十)
阿岫,哭什么?怎么了?
两人卧在榻上,赵岫还是埋首在杨舒桐怀里,杨舒桐问他话也不答,只一味的流泪,也不让杨舒桐看。
杨舒桐不强求,抱着他揽过锦被盖上,清潭在外间一盏一盏熄灭烛火,一室昏暗。
杨舒桐低声与他耳语:原本今日我在和你生气,但是又舍不下心来真的对你怎么样。但是方才仔细瞧过哥哥的信,哥哥说,阿岫已将许多事都做得完美了,阿岫真厉害。
赵岫开口:为何与我生气?
声音里有浓重的鼻音。
杨舒桐轻声笑着,俯身下去随意亲吻他,我哥哥夸阿岫呢,你怎么只关心我与你生气。
赵岫一臂将她圈紧,你为何与我生气?
没待杨舒桐说话,又敛下眼睑,因为我让你父亲归乡养老吗?
许是因为喝醉了酒,今夜总是想起些从前的事,他心境再难像前几日那般坚毅。今时既已猜着她与自己生气,便料定她要与自己远离。如此,莫不若他自己先离开,也免得相见难堪。
脑中这样的念头倏忽闪过,想通了这一层,他几乎瞬时离开杨舒桐,翻身朝向外间,黑暗里他翻身带起锦被,扇出一些风,将眼前的薄帘吹动,窗外月光点点洒进来。
心下一片仓皇。
往后,能容他之处,世间再无。
却不想,身后贴过来一温暖躯体。
阿岫不冷了?不要我抱着?
他知道自己的眼泪难控,索性随他们乱流。
昨日确是气你不顾父亲母亲一把年纪,还要将他们送至荒芜北地,亦气你不惜兄长大好年华配他去做一介县令。
杨舒桐停下来,思索要怎么告知他哥哥信中的消息。
赵岫发话:你既厌弃我,我明日不来便是。
话刚落音,眸中泪水夺眶而出,话音里亦带着许多悲戚。
杨舒桐又心痛他敏感多思,又笑他痴傻。
抚上他肩膀,头探至他身前,两颈相交。
真要走吗?现时亦不是很晚,轿辇一抬,不一时便至福宁殿,此时便起身罢,你起来穿衣,我帮你叫谷平生。
赵岫果真一把将她掀开,揩走一脸泪水,坐起身欲下榻穿衣。
被杨舒桐一把拉住。
赵岫一时不防,摔进榻里,被杨舒桐拦腰接住。
赵岫见她脸上有心痛之意,便知她在故意惹恼自己。
心中极恸。
起身将她扑倒,一叠泪珠洒在她颈间。
赵岫几乎用尽全力吻上她,呜呜咽咽哭出声。
杨舒桐原本亦气他说走便走,气他说断就断,此时他含泪亲吻自己,又心中难受,不忍他流泪。
将他紧紧圈住,咬他双唇,阿岫真傻,傻子。
赵岫依旧呜咽不止。
杨舒桐取来巾子为他拭面,一边又极柔和地亲吻他,阿岫,不哭哭,明日不走了,明日过年,就在慈仁殿,只有你和我,我们在一处过年,好吗?
赵岫还气她耍自己顽,知道她心中爱意无限,干脆耍赖,不,明日一早便走。
说完还扁着嘴,眼中仅剩的两滴泪紧紧巴巴地渗出来。
杨舒桐自然心疼,阿岫,对不住,以后再不赶阿岫走了,好吗?阿岫不生气了,原谅我这一回罢。
赵岫又将自己埋进她怀里,呜咽着,将心中最后那一点委屈也呼出来。
还不忘威胁杨舒桐:日后你再赶我走,我可不原谅你了。
杨舒桐抱紧他,再不敢了,阿岫。
赵岫从前得过且过惯了,如今被杨舒桐要一不二地惯着,幼时没被满足的骄矜在此时愈发喷薄。
原本杨舒桐一哄他便不气了,但他还是要做出一副气极了的模样,翻身抱着被子不理人。
杨舒桐也愿意哄着他。
在他背后抱着他,阿岫,明日早起,我们吃鱼骨面好不好?我好久没吃了。
赵岫轻哼一声,答应了。
杨舒桐又说:阿岫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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