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檀眼里,皇宫里这些每天拿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下饭的术师或是凡人都跟枯草没什么两样,只是当一片枯草丛中生出了一株翠艳欲滴的青草时,不管他有意还是无意都会被这株独一无二的草吸引。
突破锁灵咒的赵晓修为是一日千里的长,从十二瓣莲印到十九瓣莲印只用四年时间。
空檀生出了奇妙的想法,天地间唯有他们二人是相似的。
皇宫这贫瘠的土地,有毒的肥料没能扼杀掉这一株草,他汲取着有限的养料,疯狂成长,让所有曾经想要把他踩在脚下的人望尘莫及。
于是,他们想到了,把他赶到宫外,那里有着成千上万恶毒的毒虫,轻易就能将一棵还不够坚韧的嫩草啃食殆尽。
这一年,国师空檀十八,太子赵晓十四。
按照规矩,圣子十八便要到民间修行历练,可空檀已经是国师,去不去全凭他说了算。说到底外出历练,只是空檀想暂时离开皇宫,外出走走的借口。
只不过,长和帝显然也觉着这是一个机会。
“我儿也年纪不小了,寡人想着让太子随国师一同去民间历练,不知国师意下如何?”
“自然可以。”
“我儿从小顽劣,若是闯下些祸事也是情理之中,任凭国师处置便好。”
“贫僧自会便宜行事。”
空檀斜眼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旁,一双漂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各色往来行人,两旁琳琅满目的摊贩,几乎忘了眨眼。
太子成了废子,长和帝是铁了心要把赵晓往毒虫堆里推,好让他有去无回。宫内外无数双眼睛盯着宫外的赵晓,就等着一场变故,然后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
赵晓和空檀离宫的第六天午夜,一队黑衣人把在客栈里与空檀仅有一墙之隔睡熟中的赵晓掳走了。
这里离京城有一定的距离,他们离开的天数不算多,再者这是个不算安定的小城,常有邪术师出没,最后,一队修为至少有十八莲印的术师紧密配合,在空檀的眼里这算的上是一个周翔的计划了。
空檀坐在床上,手里捻着配珠,窗外夜色慢慢淡了,熹微的晨光从打开的窗户漏进来,此时距离赵晓被掳走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
窗外,天还没大亮,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鸡鸣声。空檀睁眼,尽管一夜未眠,但目光依旧清明如镜。他停下了捻配珠的手,下了床,往赵晓的方向追去。数百千个日夜里,看着这株花成长的人,终究还是对着这株花产生了怜惜之情。他还是做不到别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将这株花折断,他想看,这株花究竟能长到什么程度,开出怎样艳丽的花来。
城外三十里的一处陡坡,绿草如茵,绵延数里,清晨的露水从草叶上滚落,坠入泥土中。陡坡的最高处,是个观赏日出的好地方。
满身是血,伤痕累累身着青衣的青年半跪在少年跟前。少年自然是被黑衣人掳走的赵晓,而他的身旁是数具身着青衣和黑衣的尸体。
“殿下,萧家术师愿为您战至最后一滴血。”说罢,青年便倒下了,手中的玉骨扇滑落,恰好落在了困着少年的结界里。
青年手心的莲花印化为天青色的光芒散逸而去,困着少年的结界也随之消失了。
狼狈不堪的赵晓抓起玉骨扇,打开。玉质的扇骨沁了血,扇面上写着稚嫩的字,萧清月。天色半明半昧时分,月还没完全落下,太阳也还没露脸。山风拂面吹过,吹起了赵晓破了的衣袖,凌乱的头发。被血染红的草叶在风中摆动,血腥味扑面而来。
“你是谁?”稚嫩天真的声音问道。
“我是萧家的术师,为了保护殿下而存在。”少年答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孩童又问道。
这一次,少年思索了很久,答道:“回禀殿下,如果十一算名字的话,小的叫十一。”
“当然不算,我给你取一个如何,我今天刚学了个词?扇子拿来。”孩童伸出rou呼呼的小手。
“萧清月。”少年一字一字读着小太子在扇面上用稚嫩的笔写下的每一个字。
清风明月。
赵晓合起扇子,一手抱膝坐在陡坡上,迎着风,闭着眼,一手握着扇一下一下地敲着自己的眉心。
第一缕晨光洒落在赵晓身上,眼角的泪珠悄无声息地落在草地上。
空檀找到赵晓时,旭日才刚从云层里露出了小半边脸。他穿着沾满了血迹的衣服,抱膝坐在山坡上,安静地看着太阳从地平线上缓慢升起,晨间微凉的风吹拂着他乱发。
他的身边躺着五具排列整齐身着青衣的尸体,脚朝下头朝上,仿佛和他一起迎接着朝阳。而他的周围,更多的是七零八落散落在他周围的黑衣人的尸体。
空檀走到赵晓身后时,赵晓伸出手,指着初升的旭日道:“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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