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屋里显得光滑而冷清,「中秋节没赶上趟,那咱也得补上。不能和平不在咱就
不过吧。」
其实这些事也不过是给我增加点饭桌上的话头。我故作冷淡地说了出来时,
结果母亲更是冷淡——她甚至没有任何表示。
一时喝粥的声音过于响亮,像是什么妖怪在吸人血。可是除了埋头喝粥,我
又能做点什么呢。有时多夹几次菜,我都会觉得自己动作不够自然。突然,母亲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说:「你饮牛呢。」我抬起头说:「啊?」母亲给我掇两
筷子回锅肉,幽幽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妈虐待你。」我想笑笑,又觉得这时
候笑会显得很傻逼,只好又埋下了头。
母亲敲敲桌子,说:「嘿,抬起头。」于是我就抬起了头。她抱住我头,柔
声问我啥时候拆线。我说快了,过两天。她怪我真是胆大,带着伤也敢打架。
「去他家几次了都。」
母亲没接茬,半晌才说:「所以你就拿自个头出气?」
我终于笑了笑。
「笑个屁,」母亲板起脸,声音却酥脆得如同盘子里的油饼,「好利索了赶
紧洗个头,吃个饭都臭烘烘的。」
而关于那几天我去了哪,母亲没问,我当然也没说。
周日一大早母亲就出门买菜了,尽管奶奶说今年她来办。午饭最忙活的恐怕
还是母亲,奶奶在一旁苦笑道:「年龄不饶人啊,还是你妈手脚快。」
四荤三素一汤,母亲说先吃着,呆会儿再做个红果汤。经奶奶特许,爷爷得
以倒了两盅酒。他激动得直掉哈喇子,反复指着我的脑袋含溷不清地说:「林林
可不能喝啊。」奶奶连说了几次「知道」,他老人家才闭上了嘴。饭桌上理所当
然会谈到庄稼。奶奶倒是看开了些。「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啥法子」。母亲
笑笑,也没说什么。我和爷爷则是埋头苦干——这几乎是我俩在饭桌上的经典形
象。而在我记忆中,奶奶永远是第一喷手。很快,她开始讲述自己一个多月的城
市生活。
她说她表姨别看有钱,过得也不好,年龄还没她大,整天坐在轮椅上,啥都
要人伺候。她说咱是苦了点,至少还能下地劳动,她表姨就是懒才得了糖尿病。
后来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她乐得直拍大腿:「你秀琴老姨还真是厉害,把那啥
文远管得叫一个狠。说往东,啊,他就不敢往西。见过怕老婆的,还真没见过这
么怕老婆的。」最后,她总结道:「城里生活真不是人过的,那么些人挤到一个
楼里面,干点啥能方便咯?」
奶奶这么说,我倒是一愣。因为上次在城里她都没忘说道城里怎么怎么好,
秀琴在文化局工作多么多么气派。她老人家当时甚至教导我要长点出息,「向你
老姨学习,将来做个大官」。
母亲去厨房煲汤时,她老人家叹口气,终于原形毕露:「当年
你爸要是呆在
城里不回来,也不会有现在这茬了。」这么说着她老脸一皱,果然——眼泪就滚
了下来。这顿饭吃到了两点多。
打奶奶院归来时,太阳昏黄,阴风阵阵,老天爷像被煳了一口浓痰。空气里
又开始季节性地弥漫一种辛辣的湿气。我一屁股坐到凉亭里,正琢磨着上哪儿找
点乐子,陆宏峰便出现在视野中。
这棵蔫豆芽一股脑提来了八斤月饼。虽然知道不应该,我还是一阵惊讶。因
为姨表间根本不兴这套,何况中秋节早他妈过去了。我故作老成地问他这是干啥,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送他到门口时,我问:「你一个人来的?」他先是
点头,后是摇头,我立马打了个饱嗝,好像这才发现自己吃撑了。我问他:「你
爸咋不来?」他吸熘吸熘鼻子,拧拧脚,再茫然地看我一眼,就算回答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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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收秋时,我终于见到了陆永平,这家伙还真是命大。据姥爷说,陆永
平是在医院过得春节,丢了半条命。现在我也经常会想,当时那两刀要把他弄死
了,又将会是种什么样结局?羞愧地说,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个场景,但真正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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