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事宜宋时清已然布置得差不多了,他向来善于将每个人的价值发挥到最大,除却一开始的忙碌,这几日便主要是在矫正一切过失和消除隐患。
算是浮生偷得半日闲,顾瑶却说她得接触接触贵妇们的圈子了,早早出了门,跑出去玩闹。
宋时清也知道她出宫不久,好不容易嫁了人,获得了人身自由,自然是要把京城看个遍的。
他只能温言叮嘱,让她别学人家喝酒。
而宋时清刚刚看完刑部上奏给文渊阁的奏折,便被告知有人求见——铸天楼的管事。
宋时清将手中折子合上,背面朝上,叠放在了一小层奏折上端。旋即,他微微侧身,正朝门户,笑道:“请进。”
进来的中年男子胡茬微青,云纹袍显然是刚洗的,绣花处有几分水渍的痕迹,衣着规矩得体,细致观察下便能见几分落魄。
宋时清笑而不语,扫了公主府安排侍候在驸马爷身边的侍童一眼。
侍童俯首,道:“奴才去奉茶。”
待室内无人后,管事面肌微动,泪水夺眶而出,近乎是无力般跪在了地面上,凄哀道:“宋大人,求您救我啊!”
宋时清心念一转,立刻起身扶起他:“刘管事,您这是何意啊?”
刘管事缓缓站起身,死死扣住了宋时清的手腕,语速急切:
“宋大人,现在唯有您能救我了。望您看在我当初放谢监事进天行考官的面上,为我指一条活路啊!”
当初谢不敏进天行考官,拿的是东宫的举荐,刘管事开后门也不过是听命行事,他这般便有点挟恩求报,甚至硬攀关系的意思了。
若换了旁人,此时已经盘算起送客了,宋时清却神情一变,露出几分同情和忧虑:“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隶属天行,我隶属刑部,入官也不过四载,也要称您一声前辈。刘管事这般,必然是遇到了大事,您不妨同我说说,我有何能相助的?”
宋时清十六岁天子点科,当的是王孙贵族的榜外生,当年便被封作刑部检校兼翰林院编修。
十八那年祖母去世,守孝不满一年,次年夺情出仕,为避口舌,身上并无职务。
尚公主前三月,他才被正式封作刑部主事,正六品,与刘管事同级。
正职上,二人同为六品的官员,言辞间便格外客气。
可宋时清这个主事,在刑部左侍郎年近八十,右侍郎暂缺,尚书还是他爹的情况下,跟刑部尚书也没什么区别。
他那话的意思,便是他会保刘管事。
刘管事的眼泪猛然跟关了闸一般,绽放出笑容来:“我是知道宋驸马的为人的,当真是光风亮节。”
他松开了扣着宋时清的手,“宋大人这般宽慰我,我也不提心吊胆了。”
宋时清莞尔:“刘管事也知道,铸天楼出了事,可不太好管呢。”
铸天楼隶属天行,天行隶属帝王,内部却缺乏独立的机关问责审查,基本上是各个部门各管各的。
天行插六部一脚,六部就能回过头来插天行一脚,有时候还能上升到大理寺和宗人府,权利不够明晰,闹起官司来格外折磨人。
刘管事心领神会,只叹气道:“宋大人,我也不同您拐弯抹角了。几天前,铸天楼丢了一把飞鸢弓。”
“这临近宫宴……我怕……”
他欲言又止。
宋时清弯了弯唇,温和道:“那将东西找回来便是——这飞鸢弓的去向,责任如何归得到您头上呢?”
刘管事苦笑道:“大人不必试探我了,那日,我陪长乐公主殿下和小王……”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宋时清,见这位驸马爷神情不变,才继续道,“和小王大人在楼里看了一个多时辰的火器之类,回头飞鸢弓便被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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